他想,赫連熵若讀懂了,他們便兩情相悅,花好月圓。若是沒有,那倒也能成一個驚喜。
寫完後待到墨已晾幹,他仔仔細細包好信件,喚侍衛将信送出了府。
這時離擦黑還尚早,他與夏靈在庭裡邊欣賞着暮色美景邊食着糕點,夏靈拿出自己近日練的幾幅字讓景玉甯品評。
景玉甯提筆給她寫了幾個字作為示範,讓她照着練習。
二人閑談着各自對書法的心德。
隻是沒猶得他們閑暇太久,
就聽見景辰房中傳來一聲砸碎瓷器的聲音!
景玉甯一驚,他放下毛筆,讓夏靈待在庭中,自己徒步前去了景辰的屋院。
還未踏近房屋,就聽見兄長大喝:
“豈有此理!簡直聞所未聞!
赫連熵怎敢如此行事?!他把玉甯這個皇後放到哪去了!”
見景辰直呼新皇大名,景玉甯不明所以,他加快腳步進了屋中,果不其然看到地上碎了一大片的茶碗和筆洗。
“兄長,怎麼了?”他出聲問道。
看到弟弟進來,景辰氣得赤紅的雙眸緊緊盯着景玉甯:
“玉甯,這個婚你别結了,咱不嫁他赫連皇族,不受這種委屈!”
景玉甯不解:“到底怎麼了?”
景辰運了口氣,聲音中滿是怒氣:
“怎麼了?
他赫連熵居然在與皇後大婚之前先娶了個襄國質子做貴妃!”
景玉甯聞言,身形一頓。
景辰繼續:
“不僅如此,他冊封貴妃時竟讓那女人身着大紅,禮程宛如正室一般無二!他這樣做把你置于何地?他讓天下人如何評論你這即将嫁給他的皇後?”
景玉甯抿了口唇,眉宇微蹙地小聲思索:“襄國質子……可是那位湘容湘小姐?”
“怎的你認識?”
“年幼時有過一面之緣,”景玉甯回憶道,
“很多年前在國相府的青夜宴上,就是我偷跑出去悄悄跟在爹的馬車後面那次。我翻牆潛進國相府,先後遇到了聖上和湘小姐。”
“我記得湘小姐後來的确被聖上接入了宮中,但那不是為提防襄國激進派殺子栽贓、挑起兩國争端嗎?怎會一下就成了貴妃……”
景玉甯自己越說越覺得事情不對味。
“呵,這見鬼的理由你也信?他們約莫早就勾搭上了。”景辰冷道,
“和你成婚前先封貴妃,擺明是給你下馬威,他們二人現在指不定有多怨恨你破壞了他們的好姻緣呢。”
景玉甯垂下眼睑,看着地上破碎的瓷杯瓷盆,内心如被針刺般疼痛。
他喜愛赫連熵,也想嫁他為妻。對于赫連熵在帝後大婚之前先納貴妃這事,比起景辰所在意的面子和尊重,他更傷感于自己所愛之人的心中早已另屬他人。
可若他早知赫連熵已經有了所愛,那他絕不會為了一己私欲去拆散赫連熵和他心愛之人。
他甯可把這份欣喜永遠埋藏于心底,到死都不見光。
隻是現在距帝後大婚還剩五日,大征已畢,天下矚目。
下一步就是大婚當日遣使前來逢迎,已經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大哥,要是我現在悔婚,是要将爹置于何地?”片刻後,景玉甯問他。
隻見景辰張開口欲想說些什麼,可在片晌的停頓後,他又閉上了口,沒有把話說出來。
景玉甯了然會意,他無奈一笑,随後沉聲道:
“太後為何選我做皇後,你們和我心知肚明。聖上是個有主見也有手段的君王,他要是真不想娶我就不會任由太後擺布。
我是赫連皇族攥在手中用以争衡宰相的棋子,可同時他們也給了我從中周旋得以保護景氏全族的機會。
至于聖上和貴妃……”
景玉甯低下聲音,
“如若他們真是因為我才被毀去了姻緣,那本就是我的不對。
我理應對他們心懷愧疚,謙讓恭敬。”
他擡起眼眸看向景辰,聲音雖輕卻讓景辰感受到裡面無盡的重量,
隻聽他一字一句道:
“人不如我意,是我無量;
我不如人意,是我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