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對您,哪裡像個夫君和皇上該有的樣子?依我看,赫連熵根本不配娶您這麼好的皇後,好好的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住口。不讓你說你還來勁了!”
眼看夏靈越說越過,景玉甯出聲喝止,目露責備:
“皇上是你能議論的嗎?”
少爺很少擺出這幅嚴厲的樣子,現下是真的有些生氣。
夏靈一抿嘴,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寂靜和他僵持。
景玉甯和她對峙片刻,見她還不反省,便語氣更加嚴肅了:“還不知錯嗎?”
夏靈依舊望着景玉甯,少爺這次沒像從前一樣看到她犯倔就平和态度對她好言相教。
可轉而一想到少爺此時的心情,夏靈也覺得自己不該再惹他煩心。
于是隻好不情不願地低頭認錯,語氣略顯着生硬:
“奴婢知錯了,奴婢失言,以後不敢了。”
景玉甯看着她那賭氣的小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夏靈的倔脾氣和毫不僞裝的實誠在他眼裡是難得的優點。
但在皇宮中,這個優點隻能帶給她緻命的危險。
景玉甯隔過她望了眼身後的宮羽建築與來往宮人,陌生的環境中一切皆透着冷意。
這些圍繞着他們的鮮紅瓦牆與精緻渲染的一切,不過是以華美的外觀掩蓋其深處那堪比菜市口的刀子還鋒利的血腥。
皇上貴妃的惡意猶如淬上了劇毒的矛,直直欲取他心口與性命。
沉默了很久,景玉甯終于沉聲地開了口,語氣中的落寞與懼被他掩藏得很好:
“皇宮不比家裡,犯了錯我還能幫你們攔着。”
他接過夏靈手中的陽傘,将二人一起罩進傘内,體貼地讓她休息一會兒手臂:
“來到這裡,一步行差踏錯就會引來殺身之禍。萬事禍從口出,無論遇到什麼,記住先把嘴閉嚴實。”
說着,景玉甯對她作出一個封嘴的手勢:
“昨夜之事,宮中恐怕議論我的人不少,你莫要與人發生口舌紛争,尤其是和湘貴妃的宮人們。
這種口舌上的是非輸赢毫無意義,沒必要樹立更多的敵人。”
如今這些話是發自景玉甯肺腑的。
他終是離了家,就如那長成後必将獨自翺翔于寒空中的飛鷹,往後的路,唯他自己獨行。
“……奴婢知道了。”夏靈小聲嘟囔着。
昨夜的憤火在她心中依舊燃燒正旺,故而沒能發覺景玉甯話中的割舍與決意。
……
“皇上,皇後娘娘已經在坤明宮門口等候您多時了。”
晨時退朝後,大監走上前,彎腰小聲對赫連熵說道。
赫連熵聞言輕挑眉梢,口氣中也有驚異:“他昨日跪了一夜腿還能動?”
大監恭敬回答:“自您與湘貴妃離開後,皇後娘娘就自己走去了西偏殿,想來應是無大礙。”
“倒是挺有性格。”赫連熵嘴角勾出一冷笑。
他昨夜原以為景玉甯會去太後宮中大哭大鬧盡失醜态,沒想到這人竟當真老老實實地跪了一夜,不哭不鬧,很是乖覺。
本想在半夜就叫人把景玉甯帶回去,不過湘容倒是提醒他,像景玉甯這種從小備受寵愛的官家子,越乖就越意味着反常,指不定是憋着勁兒打算大鬧一場,斷不可心軟。
那話說得倒也有道理,想着總不會有哪家貴少爺真能傻傻地跪完一夜,便放下了念頭,由着他去了。
赫連熵理了下領口,擡步走出政華殿。
跨過門檻時,他調侃地向身旁服侍的大監戲虐一問:“你說,他一會兒見了太後,會如何向太後哭訴朕昨日之舉?”
大監眯起帶着皺紋的眼睛,瞳眸觀察着赫連熵的臉色,随之跟着陪笑:
“好歹是宰相大人從小寵到大的小兒子,哪受過這等委屈。”
赫連熵黑眸中露出一抹殘忍的寒光:
“朕就是讓他知道,來到皇宮,生殺榮辱隻能由朕宰割。他再也不是景懷桑藏着掖着的一顆珍寶,不過是朕腳邊一塊随處可見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