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入黃昏,景玉甯讓陸齊把坤明宮所有宮人都帶來了西偏殿。
院子裡亮着幾盞簡易的珠燈,室内點着幾個蠟燭透出微光。
他坐在西偏殿的正間中,身旁兩側分别站着夏靈和陸齊。
殿門大敞,從裡面可以看到外面站着的衆多宮人。
他命留在坤明宮的宮人候在後面,讓那些選擇另尋他處的宮人們上前報上姓名和想要謀的差事。
夏靈在一旁拿起筆,把這些人的名字和差事一一記在了紙上。
起初宮人們還心裡犯怵,怕皇後娘娘是故意套他們的忠心好日後打擊報複。
但衆人觀察了一會兒後,發現景玉甯并無他們所顧慮的心思,反而很是關心地問了些關于他們吃穿用度的問題,以及每日幹活辛不辛苦。
他的眼中,讓人察覺不出絲毫收買人心的做戲态。
他神情認真,淺淡色的眼眸仔細地看着每一個宮人,讓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雙眼睛對自己的尊重和關懷。
景玉甯此般對待宮人們溫和平靜的态度,讓原本一些想離開的宮人們最終選擇留了下來。
他前前後後和坤明宮中每個宮人都談了話,所聊内容各有不同。
最後不出景玉甯所料,留下的人約莫四到五成。
這個結果讓一直候在身旁的陸齊睜大了眼睛,這可比他設想得少了太多。
宮人們早間雖被景玉甯的容貌所驚豔,但更多人轉念一衡量利弊,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
即便這位主子樣貌如仙、性格也好似不錯,可一個被帝王厭惡的皇後,和棄妃相比隻會更糟。
棄妃或許還能一輩子安然無恙地養在宮中,而處身于跟前朝與天下息息相關的皇後該會何去何從,就真的難以預料了。
幾番思索下,大半的人還是選擇遠離皇後或許更為踏實。
待安排完所有人,景玉甯讓那些選擇離開坤明宮的人先行回去,留下了其餘之人。
“你們可都想好了?”在院中隻剩下選擇留在坤明宮的宮人後,景玉甯出聲問道:
“本宮以後可就宿在這間西偏殿了,這裡環境比其他宮羽還要差些,主屋尚且如此,更何況你們的住處。以後幹活灑掃每日還要走更多的道,當真都能接受嗎?”
此言是給予他們最後一次抉擇時機。
隻見一個個宮人在景玉甯面前跪下,行禮言道:
“奴婢們願追随皇後娘娘。”
“奴才也願追随皇後娘娘。”
景玉甯忍着雙腿的痛楚,起身走上前,親自把他們一個個扶了起來。
“那本宮往後就與你們一同住在這坤明宮了。
”他和婉輕聲,淡色的眼眸掃視了一遍他們每一個人,内裡卻是帶着深意:
“記住本宮早上說的話,做本宮的人,便要遵從本宮,别無二心。”
“是。”
……
夜中就寝前,西偏殿寝屋中亮着一盞微弱的燭燈,夏靈借着光亮正給景玉甯按揉着雙腿。
早上換衣時,她瞧了一眼景玉甯的腿,當時倒是還好,隻是膝蓋和小腿處尚有些青紫色。
可這一天忙回來,她給景玉甯挽上衣褲一看,着實被吓了一跳。
少爺的雙腿已經快紫到發黑了,膝蓋也整個腫了起來。
兩條纖細白嫩的腿此時已經變形到慘目忍睹的地步,讓人看了就膝蓋發軟,頓覺生疼。
夏靈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去,紅着一雙眼擡頭問他:“疼嗎?”
景玉甯搖了搖頭:“不疼。”
夏靈的手覆蓋住已經快腫得盈滿她整個手掌的膝蓋,怎麼會不疼?
全景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三少爺最怕疼了。
沒一會兒夏靈的眼淚就掉到了地上:“少爺騙人。”她哽咽道。
景玉甯瞧她哭了,便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輕松:
“沒騙你,真不疼。”
景玉甯其實不算騙她。
他的心比身上所受之傷要痛太多,腿上這點疼幸許已經成了他緩換心中痛苦的一劑良藥。
故而,也就沒那麼痛了。
夏靈謹慎小心地為景玉甯按揉着膝蓋,生怕碰疼了他。
景玉甯看着夏靈小心翼翼的動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暖意的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