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監故意嚼下這口舌根兒就是說給帝後二人聽,告知他們司禮監已經時刻盯上通政使司的動靜了。
而後他接着道:“奴才讓鎮府司親自把他們送到皇城近郊的夷壤,現下應是該回來了。媵都與皇城間路程不算遠,過上一日一夜該是能到。”
景玉甯點了下頭,他與自小長在宮中隻能從文書上觀大尚全國的赫連熵不同,大尚國許多地方他都親身駕馬去過。前年他從皇城去至媵都便是用了一日半多,若是腳步快些中間不做停歇,一日就可到達。
大監就司禮監了解的情形向赫連熵報備了幾樣事宜,景玉甯這才知曉到嶽黎如今的行動已是悄然在司禮監的庇護下進行着了。
他看了眼大監與赫連熵,随後拿起玉勺,就着白粥把赫連熵夾給他的酸菜吃了下去。
待大監聽從赫連熵的吩咐退下時,他碗裡的粥也喝了差不多。赫連熵看着他捏在手裡的玉勺,突然想起來,便問:“朕前幾日送你的和田暖玉,連玉帶那箱盒都是極品,怎麼也不見你帶?就連箱盒朕在這寝宮也沒見到。”
景玉甯頓了一下,把喉間的粥又往下咽去幾分,有些心虛地小聲說:“陛下贖罪…臣…臣看它名貴非常,就把它進獻給太後了……”
聽他這麼一答,赫連熵有點急了,皺起眉反問:“你把朕的禦賜之物送給了母後?”
景玉甯低下頭不敢說話,赫連熵看着他,呼吸了口氣壓着怒意,又道:“你知不知道那隻玉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絕品,朕是專程照你的體質尋的,為的就是用它來養好你的身子!”
景玉甯自知理虧,臉色白了些,手放在腿上抓緊白狐皮,同他乖覺認錯道:“是臣有罪,辜負了陛下的用心,請陛下降罪。”說着就掀開雙腿上的皮毛,要從太妃椅上起身。
赫連熵把他又給按着躺了回去:“剛上完藥别亂動,”他把狐皮扯過來又嚴嚴實實地給他包在了腿上:“你送都送了,朕還能怎麼辦。”他語氣有些無奈,手掌隔着皮毛裹上景玉甯的膝,說:“母後什麼好東西沒有,她常年帶的那個玉如意,玉體自帶一股奇香,朕苦尋多年也再尋不到太後用的那種妙玉。”
說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俯下身湊近景玉甯的鎖骨嗅了幾口,有些驚奇地道:“你身上與那玉如意的味道很像,都是股清淡的檀香。”
景玉甯這時也想起太後手裡那支玉如意,猶記得他在第一次見到時竟會莫名傷感到難以自持,他躲了下靠得極近的赫連熵,問道:“陛下,您可知那玉如意之由來嗎?”
赫連熵搖了搖頭,說:“朕也不知,聽宮裡人講,那是母後在朕出生前不久的一日忽然得到的,無人知曉是何人進獻予她。”
景玉甯聞言垂下首,墨發蓋過了他的面頰。從赫連熵的位置看,美人卷翹的睫毛與剛喝完粥尚有些濕潤的嘴襯得他皮膚白皙透亮,那漂亮的雙眸裡隐隐露着怯懦,實在是秀色可餐。
赫連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頭又開始升騰的□□,他覺得景玉甯實在太會拿捏他了,一個眼神就讓他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半晌他歎出口氣,對人說道:“罷了,送就送了吧,朕再給你尋更好的。”
說完他給景玉甯整理下衣衫,然後又蓋上一層薄被。他動作謹慎小心,與景玉甯對視時目光都是無盡溫柔。
景玉甯的心被緊緊地揪了一下,他移開視線最終逃避地閉上了雙眼。
他心中有愧。
他雖是不愛赫連熵,卻也并非不識趣之人。
他其實能感覺到如今帝王待他不錯。
一枚手掌大的暖玉中是帝王對他的心意,然而,他卻是把帝王對他的這片情毫無顧惜地用在了對付太後身上……
那枚赫連熵送過來的和田暖玉,被他故意丢掉箱盒後轉贈給太後。這是他在後宮這局棋盤中落子的下一步,他在等待着太後應接,也在等待着湘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