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就更不用說了,他長相本也算青年才俊裡的上佳,無論是宮中侍衛的打扮還是現在修身衣飾的裝束都非常襯他的相貌。
隻是他現下正緊鎖着眉頭,看起來平添了些老成。赫連熵進大門前偏頭多看了他幾眼,知曉他今日非得跟着過來是為了誰。他轉回頭搖了搖首,便随着林英去了。
“老臣攜拙荊拜見皇上,皇上聖體金安。”剛一從正門進去,就見景懷桑與宰相夫人一同跪地叩首道。
赫連熵還沒來得及環眼去看景府内裡的恢宏,就快步上前把二老親自扶起來:“嶽丈嶽母快快請起,朕今日造訪突然,打攪到二位了。”
景懷桑和宰相夫人紛紛被他扶起身後,赫連熵退下一步行拜長輩之禮:“見過嶽父嶽母。”
景懷桑再拱手回禮,而後接上他先前的話,言道:“皇上這說得哪裡的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臣這寒舍不過是聖上足下的一寸土地,您無論何時臨駕都是老臣之幸。”
赫連熵笑着收回手直起身,在景懷桑的帶領下三人共同走進正殿。待赫連熵坐到主位上,景懷桑音量不大地對下人吩咐去拿珍藏的龍井斟茶。
赫連熵對他與宰相夫人笑了笑,然後擡首環繞了一圈四周,贊道:”久聞景府富麗堂皇堪稱皇城一絕,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景懷桑連忙拱手道:“景家上下有幸承蒙皇上不棄方才有今日之興,老臣無一日不感念于皇上,也無一刻不牽念于君主,景家深知如今所得皆為皇恩眷顧,定為皇上唯命是從。”
赫連熵聞言笑着眯起眼,心裡卻是想着景玉甯口裡那些言不對心的客套話一套接一套原來都是跟他老子學來的。怪不得每次都不肯在行動上與他行親密之事,嘴上說得卻是比誰都真摯。
他薄唇輕彎,不由得感歎這世間萬事果真都怕一個“比”字。景玉甯即便再能說會道,可而今與景懷桑所言這幾句一比,小巫與大巫可謂高下立判。
他心緒不形于色地想着,而後一擡手,道:“嶽父嶽母請入座。”
大監與林英站在赫連熵一左一右的後方,大監前大半生随先帝去往過各處,對這些都已司空見慣。可林英還是太年輕去的地方也少,從剛進門就被景府宏偉輝煌的氣勢給震住了幾分,他眼珠動着四處觀察着大殿。
作為禦前侍衛,他的家世也列居五品着是不俗。可讓他大為震撼的是景府的華貴巍宏竟是絲毫不遜于皇宮,從大門進到正殿這幾步甚至比皇宮正門的大道還要寬大堂皇。許是他伺候景玉甯的這些日子中在他身上實在感受不到半分權貴公子的奢靡之風,故而都忘卻了他是大尚國權力滔天的宰相之子這一事實。
赫連熵看得出景懷桑在想些什麼,便緩聲道:“嶽父可是想多了,朕此來并無苛責之意,而是代皇後前來探望二老。“
景懷桑與宰相夫人這時坐到台下的上座,下人把新沏的龍井鮮茶端上來,從後面一一擺到桌上斟好。醇厚茶香頃刻飄散在大殿上,而後随着徐徐擴散,最終又淡了下來。
宰相夫人礙于禮節不好說話,但聽到赫連熵提至景玉甯,這便讓她想起夏靈所言的遭遇,她面色隐約發黑,但顧及着場合還不至于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過關于夏靈出宮以及他新婚之夜對景玉甯所做之事,在場人都心知肚明。赫連熵自知理虧,所以對宰相夫人暗藏在禮儀下的陰沉還是有所察覺,他本想再說幾句話,卻見景懷桑面上倒是自然,坐在椅上拱手道:“幺子承蒙皇恩,成一國之後,如今帝後同朝,得天下榮耀,該是我等感慕龍恩浩蕩,當屬三生有幸。”
他這話倒是讓赫連熵不好因這由頭再往下接了,他想了下,隻得道:“愛卿過謙了,能得玉甯為妻,是朕之幸。原先因為些誤會,朕曾苛待了他,現下想來亦是後悔,隻得今後一點點來彌補了。”
說話時,他有意無意往宰相夫人那邊去看一眼,不知是他打心底裡認同了景玉甯這個妻子的緣故,還是天下的女婿見丈母娘都犯怵的惆緒,就連天子竟也不能例外地有些心虛緊張起來。
宰相夫人沒有接話,她的唇角牽強地輕輕扯了下,看向赫連熵片刻又把眸垂了下去。景懷桑兩眼來回觀察着,為不使氣氛沉悶,他拱手再道:“皇上,過去的事便都過去罷,聖上乃真龍天子,臣子哪有和天子計較的道理?且皇上如今賜予了皇後娘娘這天下間絕無僅有的至高權勢,娘娘自幼在老臣膝下長大,老臣知他并非任性嬌蠻之人,這些道理也該是懂得的。”
赫連熵聽着景懷桑這話心裡卻不是個滋味,他這話若是說給個隻關注帝後利益而非夫妻之情的君王自是受用,可他而今是心裡裝下了景玉甯這個人,從成婚後二人的點滴相處,景玉甯就如晨日裡最先穿過門窗的一縷日光,直直照進他的心頭,使他再不想駐足于帝後這一名号與權位。
是他先愛上了景玉甯,這份愛純粹且獨有,無關乎他是誰人之子、何樣高貴背景。
隻因這個人是景玉甯,因他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自己的心,也因自己已經再容不下他那雙淺眸中再映照出其他人。
半晌,赫連熵擡起眼看向景懷桑與宰相夫人,啟唇道:“朕不需要玉甯懂得這些,他是朕的妻子,如此,甚矣。”
他沉靜的聲音溫和而迷人,好似裝着說不盡的眷戀,卻又恰到好處地點到為止,讓景懷桑摸不出他更深的心思。
他要讓景玉甯全身心都屬于他,要他們彼此間的距離更近一些,為此,他能破例去給景懷桑這個台階下。
隻是如何去接以及如何去做,就要看景懷桑的心思與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