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監前來傳旨時,景玉甯剛晨起梳洗完,正安靜地坐在椅上。他看了眼被打開的宮門,又看向大監青白的臉色,這便心裡有了答案。
他斂目将雙眼閉上了一會兒,而後正起身,讓夏靈扶着從椅上站起來跪到了地上。
他全程沒有說話,隻默默地聽着大監所傳口谕,他淡下眉宇,在衆多宮人一時間不知所以之時,緩緩地擡起頭,語氣平穩到好似這道旨意不是針對他一樣:“臣自知死罪,皇上聖明。”
夏靈與陸齊都已傻了眼,他們呆愣須臾後迅速地跪爬到景玉甯的身邊,夏靈握住了他的胳膊,驚到嗓音都變得尖起來:“少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景玉甯垂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隻在她的手上輕拍了兩下,回道:“無事,”他想了一會兒,接而叮囑她:“靈兒,你要記住,往後遇到任何事切莫多言。有些事你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都不要說之于口。”
夏靈睜大眼看着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少爺這話是在提醒她不許将湘貴妃之事說出去。她點了下頭,然後又搖起來,急道:“少爺,先不說這個,皇上是不是誤會你了,有什麼事你快說啊!”
陸齊也在旁應着:“皇後娘娘,奴才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夏姑娘說得對,您與皇上要是有何誤會,總要把話說清楚啊。”他比夏靈多留了意,瞧見大監的面色便知此事絕非小可,隻是他猜不出是何事引得皇上如此震怒。在思索無濟後隻得望向大監,求他多透露一些。
而大監卻依舊颔着首,未再與他們多說什麼,隻對着寝宮内一衆宮人言道:“此後政華殿一應事宜均由咱家全權服侍,爾等就不要再來了。”
他這話讓陸齊與夏靈的心涼了大半,正在衆人無措之時,赫連熵從外邁進門檻。他雙手拂袖背後,右手捏着那把折扇。
帝王面色冰冷,微擡起下颚極寒地睥睨着面前所有的人。他的眸光似刀鋒地掠到每個人身上,讓所有人掀起本能的恐懼,連腿都軟了下來。半晌,隻聽他開口說了三個字:“都出去。”
話音一落,衆人忍着寒意紛紛哆嗦地從地上爬起來,心驚膽戰地向門口退去。
夏靈與陸齊依舊留在原地同景玉甯一起跪着,直到景玉甯低聲發話讓他們都下去,兩個人才慢慢站起身,而目光仍是落在他的身上。
“本宮無需你們擔心,”他擡起眼,先看起夏靈而後移開目光又看向陸齊,他張了張口,本是想托付陸齊看好夏靈,可愈到此時他便更不能多說什麼,于是最終閉上了口,沒再說話。
不過陸齊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朝景玉甯拱手行禮,然後拉起一臉擔憂的夏靈,在她耳邊小聲道:“夏姑娘,你先跟奴才下去,任何事咱們從長計議,現在忤逆主上隻會讓皇後更加為難。”
夏靈抿起唇,在景玉甯與逐步朝這邊行來的赫連熵之間來回看了好幾眼才同陸齊一起緩慢得往後退了下去。
赫連熵走到景玉甯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向上擡起,“給朕解釋。”他咬牙道,他把手裡的扇子單手一展,用力摔在了景玉甯面前的烏石地上,聲音陰鸷:“這是誰的東西、你與他是什麼關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告訴朕!”
折扇被狠狠地砸在地面,紙扇的扇面從中間撕裂直至開梢。看見扇子在眼前損毀,景玉甯雙眼睜大一瞬,心口随着撕開的裂痕随即痛了起來。不過,心痛的神情不過刹那一現,随之他就恢複了平和的模樣,淺眸從地上一點點往上望向赫連熵。
赫連熵眯眸仔細觀察着他,将他臉上所有的反應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的破綻在他面前展露無餘,直将他盛怒的心更至焦燒。
“說話!”他更加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迎面盯着他的臉,極力控制着想要把人撕碎的沖動,低吼:“你說是不說!”
景玉甯被男人捏得生疼,他吃痛地皺起眉攥緊雙手,片晌後涼薄地回道:“陛下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再來問臣憑添氣郁。”
他語氣淡然,連聲音都與往常沒有絲毫的不同,平靜而好聽。然而此刻聽在赫連熵的耳裡卻如同淬毒的刀,刺進他的鼓膜、從耳根連通胸腔,都被剌傷劃穿,讓他每一次呼吸都承受着劇痛。
他緊緊地瞪着景玉甯,第一次無比痛恨起這張絕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