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甯被他掩着無法順利地從躺椅上起身行禮,雙腿一動就似被針紮地痛,僵持片刻後也便不再堅持,客氣地回答道:“謝陛下牽念,甜羹的味道不錯,臣很喜歡。”
說完,他的手就被男人覆之而上,握在了更熱的掌心裡:“喜歡就好,不過不僅這個你每日要喝,早晚間的橐奶也必須繼續用。你身子太單薄,得好好補補。”
他往下看了看景玉甯被棉被裹緊的雙腿,沒把話繼續說下去。
其實赫連熵心裡比誰都清楚,即便景玉甯一直以來身子骨都不算強健,但怎麼說也是被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真正把他弄到如今這麼虛弱,到底還是新婚那夜傷了元氣。
每想到這裡,赫連熵就心如絞痛,對自己的恨意簡直能吞噬盡一切。而在同時他也克制不住地怨着景玉甯,他的玉甯那麼聰穎那麼精明,頂嘴時連自己都得遜他三分,怎麼那一夜就能那麼老實,說跪一夜就真的一夜不起。
他捏着景玉甯的手,把比他大一圈的手插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握。
“李黨對朕出手了。”半晌,他壓下沉痛的心緒,對景玉甯言起正事。“太後現已知曉是朕殺的李俄,國舅看來是要與朕對上了。”
景玉甯神色淡然,聽後垂眸沉思半刻。
李俄的死原是赫連熵栽贓景懷桑的一步棋,裡面引人推敲的披露不少,本也瞞不了多久,能到如今才被李黨察覺出關竅已經比他預想的要長了許多。
赫連熵殺害親表兄,無論目的為何傳出去當會是一樁對他極為不利的大事。更别說死了的李俄還是當今國舅最疼愛的兒子,隻怕他必定與赫連熵死磕上這一回。
“陛下可知太後是何打算?”他問。
赫連熵擡鄂想了下,而後搖首:“朕把福祿宮所有的暗道全清了,母後目前還未有動作。”
景玉甯輕“嗯”一聲,随之分析道:“李黨核首為太後、國舅與國相,陛下既已用珀斯國一計離間了李氏與蕭氏,若國舅能就此失了國相的助陣,就将如沒有抓牙的野獸,即便狠勁仍在也再擊不倒對手了。”
“現今也該是見成效的時候,陛下預計如何?”
赫連熵認同地點了下頭,勾唇一笑轉而問他:“玉甯覺得朕該怎麼做?”
景玉甯說話注意着分寸,從不把話說得越過了帝王,于是他把問題又抛了回來,隻說:“既要拉攏國相,那就要看陛下能給他什麼。”
二人交叉的手指形成自然的弧度,赫連熵忍不住捏了捏他柔軟的指肚,少頃後道:“國相位高權重,李黨一旦倒台,他便是大尚國宰相之下的第二權臣,也算是無上的榮耀。”
男人揉捏的力道漸大,景玉甯不自在地把手往回縮了縮,有些不贊同地說:“世事難料口說無憑,臣以為陛下若不能給他一些實質,隻怕國相未必會全然信服。”
他語畢抿唇,想後又道:“臣記得國相蕭越有位女兒,料想如今也該到了出嫁的年紀。”
“陛下何不把她娶來,既擡舉了蕭家,也能讓他更為您效力?”
他這話原是故意嗆赫連熵,可不料卻被帝王逮住另一點吃味起來:“你怎麼知道他家裡有個到了年紀的女兒?”男人眼裡帶刀,随即陰森地道:“看來宰相也為你物色過不少啊。”
景玉甯眉心微皺,隻覺得這個男人實在不可理喻。
他從陸齊那得知了湘貴妃無法懷有身孕一事,而他自己又是個男皇後,一想到赫連熵身為帝王亦有開枝散葉的職責所在,他就覺着與其這樣一直拖着,還不如找些可利用的高官子女填充後宮,到時赫連熵要是遇到個喜歡的,也就不再這麼纏着他了。
隻是這話不能講出來,得換着法子做。
面前帝王烏深的眉目已然生出怒意,聲音嘶啞粗粝:“朕知曆代皇帝皆有為籠絡朝臣而娶其女眷一說,而朕這一生隻想與自己心愛的人相伴相守,那些以聯姻作為交易的手段,除非萬不得已,朕鄙棄至極。”
他狠狠地挖向景玉甯一眼,冷硬道:“以後此事休要再提。”
景玉甯閉上唇無言地瞅着他,在心裡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