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此說,老臣實在惶恐…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赫連熵見機接了過去:“知道惶恐就好,”他擡鄂對大監道:“祁梁,你現在就去,任何人膽敢阻攔,手持朕令,格殺勿論。”
大監:“是,老奴領命。”說完轉身要邁,可這些人還是一動不動。
景辰與沈崇元對視一眼,從後踏出來,“來人,護駕!”他們對四方喝道。
林英極快就率侍衛沖進殿中,景辰握上腰間刀柄,看向赫連熵的眼神尤為不善,可此刻還是盡守了本分。
這出其不意的架勢把圍住祁梁的幾個官員吓得往後退幾許,景懷桑見狀嘴角微彎,勾上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大監擡起步邁到被空出來的地面上,對他們颔首後毫不停歇地就走出了殿去。
沈崇元來到李群面前,肅目之下一字未言,隻是不許他再有任何動作。
政華殿一時文兵相交,氣氛詭異。景玉甯不動聲色地點了兩下赫連熵,讓他隔牆去聽外面布衛的動靜。
整齊的步伐輕響在廊外,由此能推斷出太後門下的侍衛應是尚未幹擾進禦前作亂,二人心底有了數,指尖相互一鈎。
叢骓左右看着雙方人馬,片刻後蒼白地閉上眼,心知自己即将大勢已去。
慢慢地,他轉向鞏琪,對他一字一句說:“我這一生或許待人涼薄,但是真心待過你。”
他言得蒼茫,聽得衆人也都跟着噤聲,鞏琪眸光微動,但最後咬住嘴唇,沒有回他。
景玉甯呼下一口氣,望見鞏琪本能地想要往于霏的方向靠一靠,但後來又定住了身子跪在原地,隻不時用餘光去看叢骓,而又不敢坦然地擡起頭。
他從進到殿中,面上就一直露着這幅畏懼的模樣,可到現在,也是一滴眼淚沒掉出來過。
要說真心,鞏琪自認他何曾沒想過與叢骓共度一生?自己的悲傷遠不比叢骓要少,隻是他實在被叢骓擡得太高,知道得又太多了。
這點于霏說得對,無論叢骓能不能被保下,李黨都不會留他性命。若叢骓是死,李黨也會第一個殺了他。
比起那些虛無缥缈的情愛,他想要活着,也更想要富貴地活着。
李群那句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說得真實,戲班教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饅頭遠比愛情要香。
往日裡他可以為了情與性去做叢骓的人,但同樣,到了危難關頭,他也可以為了命與财而在男人墜入谷底時踹上一腳。
“皇上皇後,叢骓所做諸多罪事草民都是親眼所見,這些年一直收集着他的罪證,隻待等到這一日替那些冤民讨回公道。”鞏琪俯首更深地說。
赫連熵略帶調侃地眯起眼半睨他們二人。
“你……你很好!”叢骓終于被絕望吞噬,怒不可竭地咆哮如雷:“我真是瞎了眼,竟寵信了你這個戲子!”
怒罵聲籠在殿中,赫連熵彈出一指,即刻就讓刑員封住了他的嘴。
李群在與沈崇元地僵持中冷哼一聲,氣勢不減:“皇上,您何必這般兵戎相向,老臣從未想過袒護叢骓,不過就事直言。”
他推上一把沈崇元,走到前,“既然你認定了他的罪,老臣又豈敢不尊?隻是老臣還是要警醒皇上,朝堂中人心懷叵測,指不定有些奸佞之徒預把他一人的錯楚往他人身上轉嫁,以求排除異己。”
他搖轉話風,即知叢骓不能再保,就隻能讓他一個人把罪名背上,從中摘清李黨。
景玉甯與赫連熵看得清他這點伎倆,此時殿中衆臣腳下踩的巨大紅毯就像是吸嗜人血的怪物。
“國舅不必着急,别人沒犯過的罪,朕不會使任何人蒙冤,”他吐字清晰,響在政華殿内灌進每個人的耳鼓,“可誰犯下的罪,也一個别想逃掉。”
玉闆往桌上一拍,政華殿内外洪聲響起:“傳刑部按察使嶽黎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