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熵晚間回來時景玉甯正在銮熙宮的中殿用晚膳,他吃得不多,見帝王駕到放下筷子起身去迎接。
虛掩的門被内侍打開,男人走進殿中将青年扶起來摟到身側再度坐回椅上。他看了眼桌上的宴菜與瓷碗裡餘留的一點湯汁,擡起手讓大監拿過玉筷陪人又吃了些。
赫連熵知曉先前湘容來過,心下不是個滋味,他打心底反感那女人與景玉甯過多接觸,從前她陷害青年時善妒的面目便展現得一覽無餘,雖是蠢笨但也惡毒至極。
結合與之開始做的那些混賬事,赫連熵相信隻要她有害人之心,吐出的每句話或都能讓景玉甯百孔千瘡。
然不管他如何勸阻,青年卻執意應允湘容别有用心的接近,擰到後來,面對妻子的執拗他又不得不退下一步,隻能兀自做好準備。
——但凡讓他發現一次湘貴妃欲對景玉甯做出不利之事,那湘容這輩子就别想再出現在他們任何人的面前。
二人用完晚膳,赫連熵哄着妻子喝下進補湯藥,一顆從城街買來的蜜餞喂進了青年的口中,是人素來喜愛的味道。
見他一口一口咀嚼着香甜,赫連熵為他與自己各倒上一杯清茶,擺在宮人們已收拾妥當的圓錦桌上。
閑暇品息時,他對景玉甯講明了今日與官員的種種議事,青年默默地聽着,待咽下了口中的蜜餞後,回道:“這些年蝗蟲一年比一年厲害,自南向東毀田無數,尤今又大有向大尚與珀斯國邊界襲去之兇勢,那裡的百姓久年身經征戰已甚辛苦,這般更是雪上加霜。”
他憂心地颦蹙看向赫連熵,抿下唇繼續道:“莊稼田糧是百姓安命之本,更關乎邊塞兵将成敗,到現在朝廷請了無數高人能士竟也無人能解出一個除減蝗蟲的法子。”
見男人表情不及憂灼,景玉甯哀愁之心更盛幾許,思慮後又補充說:“雖是自先祖至今蝗災便百年無解,可這三年裡蝗蟲變得實在太厲害了,再不遏制隻怕不僅城村百姓受難,恐大尚國危矣,陛下還請切莫掉以輕心。”
赫連熵聽他一下子說出了這麼多話,于是淡笑着伸手輕輕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溫聲寬撫:“玉甯放心罷,前年開春朕就為邊疆各地派發了足量糧草,由專人帶引當地百姓擇田而耕。”
“在珀斯國的近報中,襄國用糧草作為交替購進了他們生産的不少兵器。他們的大皇子好戰,去年把将近七成的種子播在了邊境戰場的後方。天災不比人禍,我等盡力便是了。”
景玉甯垂下眼,心緒依舊沉重。可終究上蒼之禍難平,非是人力可防免渡危。
他思索過後着實找不出更好的法子,隻能無奈地歎息一聲,半晌祈求艾道:“兩國交戰但百姓無辜,願上蒼護佑天下子民,讓蝗災能早些過去。”
溫熱的茶水潤上唇瓣,帝王舉起盞伺候着他的皇後飲下幾口,“會的。”男人鄭色應聲,“玉甯福澤萬民,大尚國必将絕勝無塵。”
……
暑月酷熱,黃麥成海吞沒進晃照的大地。
政華殿前朝百臣進拜,陳奏接連,官員各個面色尤佳,原是被蝗災與難民困擾的煩愁都換做了迎然笑焉。
誰能想到一直以來霍亂大尚國的蝗災竟在今時讓他們因禍得福,那鋪天蓋地的蝗蟲順着莊稼居然遷徙到了珀斯國的陣營,“幫”他們啃食盡敵方的糧草。
沈崇元當機立斷,抓穩時機率軍一舉攻占,在邊界戰勝了珀斯國!
這一切來得太過天時地利,赫連熵當即派出近四十萬雄兵助陣沈崇元,從邊界作為突破攻進了珀斯國的領地。
交戰中大尚的軍兵利用珀斯國突發災荒使民衆交亂,在珀斯國還未來得及向鄰國求助時就以數日屠城掃蕩,直至拿到首城,俘獲了在位珀斯國王與幾位皇子。
此戰役霎時間轟動了全天下,不僅大尚國民,就連無數領國上至君王下至百姓亦無人不知——大尚國君未出皇城一步,便一舉殲滅強國,屠城血盡,一路殺伐毫不留情。
景懷桑上前禀報珀斯國的戰況殘餘,芴闆豎立身前出口字句清晰。他講述完珀斯國現存的亂民亂政,又概述了沈将軍在珀斯國皇宮收繳的金庫。
作為重臣之首,他每一條上奏都講得井井有條,雖未與帝王直視但也不難看出其目光中的嚴肅與深沉。
經由李黨之亂三年,高台龍椅上的帝王變得愈發具有狠絕之心與雷霆手段,年歲不足二十有五已然可與先帝平齊更甚勝之于藍。
景懷桑說完便不再有過多表示,隻拱手一拜,再慶賀聖上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