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後,沈婉上朝時,朝中大臣彈劾的折子已經堆積如山。
沈婉瞥向案桌上彈劾的折子,她感覺頭疼。
沈婉不過是休整了幾日,卻沒想到這些朝中大臣竟然如此猖獗,也罷,燕王被立為太子,她沈婉垂簾聽政,朝中大臣本就不服。
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卻妄想掌控燕國江山,何止如此,她貴為當朝太後,還同宦官同流合污,關系匪淺,給人留下诟病。
既是如此,還不如讓梁王登基,不論如何,梁王身上留着皇室血脈,梁王登基為帝名正言順。
衆臣如今覺得,燕國這江山,也不知是姓司空還是姓沈。
就在沈婉頭疼之際,其中一名官員彈劾:“沈太後,您是當朝太後,又輔佐着當朝太子,其言行之間,應當謹言慎行,不可逾越。”
沈婉擡眸,厲聲回道:“那愛卿言下之意,是要如何?”
“司禮監掌印太監裴安禍亂後宮,魅惑太後,而宦官勢力在朝中猖獗已久,依臣之見,沈太後應當讨伐司禮監掌印,削弱宦官勢力,前車之鑒,先帝輕信奸臣,重用宦官,沈太後更是應當引以為戒。”
沈婉聽後,大怒。
裴掌印乃是她沈婉的救命恩人,知恩圖報,如今沈婉給不了裴掌印回報,可也不能以怨報德。
“李愛卿,你這是在逼着哀家親自處決哀家的恩人嗎?”
“沈太後,裴掌印一副魅惑之相,而太後您是燕國的根本,如今燕王尚且年幼,燕王需要您的照顧和教導,可是,自古以來,精怪又怎能魅惑君主呢。”
裴掌印身穿太監服,他大步走進了大殿。
方才李愛卿所言,裴掌印皆入了耳。
原來,在各位朝臣心中,沈太後乃是燕國的根本,而他裴掌印倒是成了魅惑君主的精怪了。
罷了,他本就是上古妖神。
就算他恢複妖神身份,他也是妖。
沈婉見裴掌印挪步進殿,她安慰着裴掌印:“裴掌印,你莫要聽信李愛卿之言,在我沈婉心中,你不是什麼精怪,而是我沈婉的守護神。”
“沈太後,你莫要繼續被裴掌印迷惑,沉醉在掌印太監的溫柔鄉裡。”張愛卿提議道。
裴掌印擡眸望了一眼天色,這天色昏昏暗暗的,瞧着似是有一場暴雨。
他伸出五指,為沈婉算了一卦。
如今太平盛世,沈婉又有紫微星照拂,往後餘生,若是沒有他裴安的守護,沈婉也會安然度過餘生。
而如今這形勢,倒是他裴安影響到了沈婉的氣運。
這一世的沈婉,乃是母儀天下的鳳命。
沈婉終有一日,要登上高位,要享盡這宮中榮華富貴。
身為太監,本就不是完璧之身。
而他裴安,這般沾染當今太後,隻會讓太後沾染晦氣。
若是他一死,便能平息各大臣心中的怨氣,讓沈婉毫無後顧之憂地當上這個太後,那麼他願意去死。
這一世,裴安愛沈婉。
若是有人欺負沈婉,他願以命相護,若是他自己給沈婉帶來了厄運,那麼他也可以自戕。
反正,他早已厭惡這一世的身份。
司禮監掌印太監看似權勢在身,風光無限,可卻無人知曉,他要默默地承受多少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價。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會做噩夢,會夢見那些被他血刃的仇人,還有那些他踩在腳底下的屍身血海。
他在刀刃上行走,每一步都極具艱難。
原來,淪為凡人,便是淪為了蝼蟻。
每走一步,都要被人踩在腳底下,隻有你變得足夠強之時,你才能俯瞰。
可當你能俯瞰之時,你也是痛苦的,隻因雖得到了什麼,可卻失去的更多。
這一世,他累了。
裴掌印緩緩來到各位大臣跟前,那雙紫色的亮瞳睥睨着各位大臣,并帶着一絲輕蔑之意。
凡人如蝼蟻,眼中皆是權衡利弊,隻因他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隻能步步維艱,負重前行。
在他還是妖神宸淵之時,他無法體會凡人之苦,亦無法感知凡人的渺小與無奈。
陪神女入九道輪回,曆經第三世時,宸淵明白了。
身為凡人,一切皆身不由己。
“各位大臣,你們意欲何為?”裴掌印仰天長嘯。
衆臣端倪着眼前的裴掌印,他這癫狂的姿态,這算是得了失心瘋嗎。
“裴掌印,你隻手遮天,掌控朝中勢力,影響我大燕國的氣運,如今也該到頭了。”
“就是,你是自戕,還是交由沈太後處置?”
“不論如何,裴掌印曾經也護過沈太後,念在往日恩情,自也會讓裴掌印死得體面些。”
衆臣之言,裴安聽在耳裡,他隻覺得這些大臣可笑之極。
他們也是位及人臣,就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也會被他人以此相待嗎?
宦官又如何,不也是芸芸衆生。
這話就好似——生而為妖,注定要被人族排擠,要被捉妖師收了去。
可曾想過,人有好壞之分,妖亦是。
回顧這一生,他裴安雖然殺了很多人,踩住許多血海屍身,可他亦是身不由己。
他想要自保,更想護着這一世心愛之人,他何錯之有。
罷了,且看得通透些。
他來凡塵是為了陪神女曆劫,不是糾纏于凡塵間,且走不出來。
如今,還是同婉婉好好道個别罷。
裴掌印走到沈太後跟前,他魅惑一笑。
“婉婉,如今局勢已穩,以後婉婉不需要奴才的守護了,在奴才死之前,還想為婉婉做最後一件事,那便是為婉婉止住流言蜚語。”
沈婉愣住,裴掌印這是要做甚——
還未等沈婉緩過神來,眼前的裴掌印拿過手中的刀,執刀抹了脖子。
下一刻,血濺滿了整個昭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