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也不是那種愛管閑事的人。
何将醉把池觀月的手機妥帖地放進了外套口袋裡。
聽剛才休息室裡的女人的意思,池觀月下午在劇組應該是受了比較嚴重的傷,現在正躺在醫院裡生死未蔔。
這附近的醫院也就那麼幾個,查一下也不算什麼難事。
辭安那邊一聽說池觀月進醫院了,趕緊火急火燎地調信息查她所在醫院,查到的結果也在第一時間就同步給了何将醉,除此之外她還堅持守在工作室裡以備不時之需,等他見到人确認信息無誤之後她再趕過來。
相反,等何将醉真飙車到了醫院樓下後,他的動作反而慢了下來——搶救室裡有醫生在,哪怕真讓外人進也沒人能在這個時候幫得上忙,更何況現在上去了也隻能在門口幹着急,他沒必要急于這一時。
他點了支煙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沉默凝視着窗外夜景半晌,最後撥了個電話出去。
“夏家的那個案子,你把關于池觀月的部分給你們領導提個申請吧,剩下的我這邊接應。”
比起那種緻命傷帶給人的混沌,池觀月這次受的傷對她自己來說還算是在可承受的範圍内。
隻是她先前的舊傷不少,還大多都是靠硬挺着撐過去的。這次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再加上腦震蕩帶來的後遺症,池觀月被轉到普通病房後的連續幾天裡,來探視的人無一例外都沒能趕上她清醒的時候,她整個人幾乎一直處于沉睡狀态。
“我那麼聰明一妹,不會真給砸成傻子了吧?”
彭煥不住地張望着病床上的人,臉上的表情是真的擔心,嘴裡冒出來的話也是真的缺德。
“加油,你再多來幾句,沒準馬上就能把你姐氣醒直接出來揍你了。”丁璇沖他翻了個白眼,“醫生都說了觀月好着呢,多休息休息就行,積點德吧你。”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一個個的幹嘛都這麼願意往娛樂圈裡紮啊?累死累活不說,還要平白無故挨罵,最後還給自己弄出來這一身的傷,到底圖什麼啊。”
丁璇一門心思全在池觀月身上,懶得理他,便順口給出了一個膚淺的回答:“圖錢多。”
“開公司不是掙得更多嗎?沒事再搞搞慈善,絕對不會挨那麼多罵,還能積德攢口碑。”
丁璇:“……我不開公司掙大錢是因為我不想嗎?”
彭煥一聳肩:“池觀月确實就是因為不想所以才不開的。”
丁璇一想自己那被公司排得滿滿當當的日程表,連抽出個探望病人的時間都費勁,最後好不容易到了這還得聽資本家在這大談“何不食肉糜”,頓時感覺連池觀月都背叛她跟着彭煥這小子混成了“地主階級”,隻有自己一個人還是悲催的“包身工”。
越想越堵心,丁璇看着屋内的“叛徒”今天也依然沒有要醒的意思,于是深呼吸一口氣扭頭就走向電梯間。
彭煥不明所以,抱臂幾步就跟了過去:“上哪去啊?來的時候你就蹭我車說有狗仔跟着你,這會兒不怕了?不用我助理送你了?”
丁璇:“……”
兩人拌嘴的聲音消失在了電梯門後,與此同時另一部電梯停在了同一層打開了門。
來人輕車熟路地進了池觀月所在的病房,峻拔身形在病床邊站定,安靜地端詳着她。
大衣口袋裡的物件似乎還帶着病床上那人的餘溫,但直到親眼見到她,他的内心也并沒有從這一切中得到安慰。
池觀月還是那副恨不得把所有為背台詞拍戲熬過的夜一口氣全睡回來的架勢,平和地躺在床上無視外界一切紛擾,隻有蒼白消瘦的面容透露着她的病态。
但堅韌的氣質卻一如往常,眉頭不安地微微鎖起,即使沉睡,也絕不讓人有能讓她屈服妥協甚至加以親近的肖想。
丁璇和彭煥前腳剛離開沒多長時間。也許是情況好轉再加上與生俱來的覺察力,雖然二人在時池觀月并沒有醒過來,但昏迷狀态下的她卻隐約聽到了和小時候放學回家路上一樣熟悉的交談聲,隻是聽得并不十分真切。
樹蔭下的幾個孩子背着書包打打鬧鬧走走停停,旁邊有豪華私家車載着身着同樣校服的小姑娘平穩駛過幾人。
四人組裡的小男孩張望幾秒,忍不住開口:“我還是想不通啊,你們倆不是一家人嗎?還在同一個學校裡上學,為什麼她每天上學放學都有車接車送,而你就得自己走着上下學啊。”
兩個小女孩對視片刻,其中一個伸手一扯他的衣擺,示意他閉嘴:“喂……”
剩下的那個小女孩低頭踩着樹影,攥緊書包帶甩了甩齊耳短發,無所謂般潇灑一笑:“因為我不稀罕。”
暮春發生的一切并沒有随着時間的遷移減淡多少色彩,甚至連那時的氣息都能回味出來。
凜冽的,摻雜了一些果木味道的……
屋内新來的未知訪客,讓池觀月已經恢複了一小部分的意識變得更清晰了一些。久未出聲的人和似曾相識的氣息讓她産生了好奇,掙紮着想要徹底醒過來一探究竟。
“不着急。”
指腹輕輕撫平她皺起的眉頭,溫熱寬大的掌心覆蓋在她的眼皮上,撲閃掙紮的睫毛在他的溫度裡竟瞬間安然停擺。
聲音也是她所熟悉的。
還記得前陣子她還對這聲音給予過“幹了一整瓶酒才會有的聲音”的評價,如今再次聽來,竟有種久違了的安心感。
“一切都好,不用擔心。東西我放在你的枕頭下面了,記得收好。要保護好自己。”
“還有很多時間,慢慢來。”那人輕聲說着,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無奈一笑,“見過太多對别人心狠手辣的人。但為達目的能對自己下狠手、還把自己折騰進搶救室的,我還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