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徐樹撿了個磚頭,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
王章全臉上的興奮還沒退卻,他直直的像根棍子似的栽下來,吓了許一冉一跳。
“……叔?”
徐樹除了幫她走那回,他杵在這裡一直是一個沉默軟漢的形象,沒想到下起手來也分外不手軟。她看見有血順着王章全的後腦勺往脖子上淌。
徐樹丢了磚頭,摸了把臉,過來給她解綁。繩子捆的太死,他從懷裡摸了把刀去割,一點點把繩子弄開,他将她從地上扶起來,抖着聲音說:“叔叔對不起你。”
他把刀塞到她懷裡,塞完就哭了,眼淚從他溝壑的面頰上流下了,他聲音顫抖:“我老家也有個丫頭,和你差不多大,我們沒讓她上學她就離家出走了。如果以後你遇見她幫我和她說聲爸爸對不起她,她随她媽姓,叫楊莉,茉莉花的莉。”
她怔然,想要說什麼,可還未開口就聽一聲槍響,徐樹倒在她的面前,額頭是一個黑黢黢的大洞,鮮血汩汩往外流。她怆然轉頭,門口的男人還穿着米色的汗衫,橫貫右臉的刀疤像是明與暗的分界口,他調整手槍位置對向她,眼神閃了閃,他說:“白長幾十年,沒想到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栽了跟頭。”
“托你的福,我的貨車已經被查封。那些警察也該要找到這裡了。”
他嗤笑:“真不該搭你一程。”
槍響,她閉上眼睛。
金屬子彈卻在地面上呲出火花,射入凹陷的牆壁裡。陳幾默從男人身後将他撲倒,他壓在他身上試圖去搶他手裡的槍,他朝她大喊:“快走!”
他早就感覺這個姓盧的不對勁,她出了事,他第一個想到他。他在燒烤店附件找到了他的車,一路尾随。可他還是失算,對方有武器,而且是一把槍。
第一聲槍響時他沒攔住,在他再次擡起手臂時他猛地将他撲到。他用身體的力量壓過去,可即使是這樣他手裡仍然穩穩拿着槍。這是一個老手,一個練家子,有着豐富的搏擊經驗。他按住他的瞬間,他就曲起膝蓋反擊,他腹部猛痛,脊背微微蜷縮,他被側掼出去,摔在了許一冉的身邊。她身邊還有一具溫熱的男人的屍體。
胸腔劇烈的疼痛讓他猛咳幾聲,而他的對手,那個男人,他隻坐在原地,然後,擡起手腕。
“躲開!”
*
徐樹倒下的時候,許一冉就像死了一樣。她親眼看着他失去生命,上一秒還在流淚,下一秒他就像一塊破布一樣落在了地上。尖銳的疼痛刺痛着她的腦海,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男人灰色的、晦澀的目光像一張絕望的大網,牢牢将她圍困住。面對他,她甚至升不起反抗的心情。
她閉上眼睛,求一速死。
像歇斯底裡的汽車鳴笛,将她撞的支離破碎;
像一把銀質尖刀,直直戳進她毫無抵抗的身體裡;
可下一秒陳幾默救了她,他擋在她前面喊她快走。她努力站起來,她想去幫他,可是身體殘留的迷藥讓她無力,她站起來又栽下去,手肘還碰到了旁邊的屍體,還是溫熱着的。
像是噩夢,她做過不知多少次的。
陳幾默摔到了她的身邊,她伸手想要扶他,卻被他反身一把抱住,他抱的很緊,以至于槍響後她很輕易就感覺到他慢慢松開她的手,濕熱粘稠的血液順着他的手腕滴在她的手心裡。他在看她,那是一種很抱歉的眼神,意外的溫柔。可有什麼抱歉的呢,是她連累了他,她找上他什麼也沒說清楚,累得他幫她,還喪了命。
他殺過她,可她已經不在意這件事。她區分開無數個時空中的他,是陳幾默,又不是陳幾默。她想她早就原諒他了。溫度随着血液的流淌漸漸喪失,耳廓邊好像聽見警車鳴笛的聲音,她好像驟然活過來一般,開始尖叫,開始流淚,無數的淚水順着眼眶流出來。
……哪有什麼勇敢,這真是、真是她最糟糕的一次重生。
她迎上了男人漠然的目光,黑洞洞的槍口對着她的額頭。
沒有第二個救她的人了。
她聽見了第四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