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為尊,弱者遭人欺淩,但絕不是原罪。
所以要變強,不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更是為了初心,為了改變,為了治愈曾經之痛,幫助像她這樣的所有人。
可是,太晚了。
她聽到這番話太晚了。
十年封劍,藏身于廬,自我逃避一般,遠離世俗的一切是是非非,在日複一日的寂寥恐懼中逐漸磨平了自己的心氣,如今不堪一擊。
以至于恍然之時,發現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
就像十年之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赢不了。
唐郁眨眨眼,逐漸從紛雜過往中回過神來,就見眼前少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于是猶豫一瞬,随她去了。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命運真是個操.蛋的東西,雲盈常年壓抑着負面情緒,這會兒發洩一番也好。
雲盈正拿着雲杉給的手帕抹眼淚,瞧着可憐兮兮的,唐郁沉吟,最終頭疼起身,遞過去一盞茶水。
“本尊曾聽聞,昔日醫道卓越以‘醫神’聞名的雲家,這一代主脈出了兩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北辰星,被并稱為‘雲家雙星’。”
“一個修成丹毒兩脈,一個醫劍雙修,是當之無愧的天才,風光無限,都入了當時的‘少年天驕榜’,甚至短暫地壓過了五宗四家弟子的風頭。”
“就算在家族落寞之際,雙星依舊高懸,有人能立下十年之約,有人能抗下雲家所有風雨……”
他一頓:“縱使生活天翻地覆,年少早熟,能說出‘一日天驕一生天驕’的少年,不該是如今這番模樣。”
雲盈握緊茶杯,仿佛透過波瀾水紋,看到了自己當初的模樣。
她落寞:“尊上也說了,意氣短暫,不過蜉蝣一夢罷了,一時風光無限,也終究是一時風光無限。”
“現在的我,辜負了曾經的自己。醫道、劍道,我早就沒有資格了。”
“永遠不要輕易給自己下結論。”唐郁毫不猶豫打斷她。
“誰說你沒有資格?”
“醫道,劍道,哪一道你都走得。”
*
目送着雲家兄妹二人狼狽離去,淩歌這才深深出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家師尊。
“師尊,您之前那番話……”
“本座平日裡的行事作風罷了,不止是說給雲盈,也是說給你聽。”
淩歌一噎,他倒不是關心這個……好吧,他不止在關心這個,這個也重要,但……
雲盈!她喊他師尊老師诶!
拜師前給傻白甜占到便宜也就算了,雲盈怎麼還蹬鼻子上臉了!!
他師尊還默認了!
雖然當時那女的哭得稀裡嘩啦,他師尊心腸這麼好,确實不好否認,但淩歌臉切切實實黑了幾度。
今天是老師,改天怕不是要直接喊師尊了!
他求了那麼久才拜入唐郁門下,絕不允許旁人再打唐郁的心思!
那是他的師尊!
都給我離師尊遠一點啊!!
淩歌心裡不平衡,期期艾艾給雲盈上眼色:“師尊,您要收雲盈為徒弟嗎?”
唐郁還在想徒弟要說些什麼呢,這話一出,險些被口水嗆到,端着的正經模樣瞬間崩塌。
“瞎想什麼呢,沒這個打算!”
教徒弟多累一活,他才沒那個心思,目前也就隻有唐子聽和淩歌兩個例外,一個走了後門,一個磨開了門,又都很争氣,機緣巧合之下才順勢收的。
現在手上還教着一個,他可沒興趣給自己找麻煩。
淩歌滿意了,面上還是可憐兮兮:“可我聽雲小姐喊你老師,你也沒否認……”
唐郁總算是知道淩歌是在鬧什麼幺蛾子了,畢竟是正兒八經行過拜師禮的親傳弟子,他關心徒弟的心理狀态,無奈解釋。
“放心,本尊輕易不會收徒弟,你也不必想太多,徒弟和學生畢竟是不一樣的,她把本尊當老師看,當時那個樣子本尊要是駁了她面子,那成什麼人了。”
唐郁想起魔教裡的晶藍玉佩,還是補充道:“不過畢竟緣分一場,她将本座視為老師,本座也會幫她一把。”
“但絕對越不過你去的。”
“師尊人就是心軟。”淩歌甜甜撒嬌,心裡不以為然。
什麼人喊一句老師都要唐郁給個面子,那他師尊成什麼了?
唐郁人就是太善良了,日後可得好好盯着,聽聽他師尊說的,輕、易不收徒弟。
他要當就當最例外的那個!萬一唐郁一不小心被哪個纏上了,他可要哭死。
“這事過去了?”唐郁問。
“師尊什麼話,是弟子開心了。”淩歌嘻嘻笑道,“在弟子心裡,也沒有人能越過師尊去,師尊天下第一好!”
唐郁不自覺露出個笑來:“那就回到原來的問題。本座先前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弟子謹記在心。”淩歌鄭重其事。
一字一句全部銘記在心裡,時刻不敢忘。
唐郁揉揉弟子腦袋,不禁失笑:“心裡全裝着那一句‘老師’了是吧,這會兒倒沒别的要問的了?”
淩歌眨眨眼,人一走他就倚在唐郁身後的椅子上,懶懶散散地裝天真,聞言他一笑,推去一杯茶水:“咳,師尊想說什麼?”
話講了許久,唐郁也覺得有些口幹,接着淩歌的動作喝了一口茶水,笑着搖搖頭。
“如果剛剛坐在這裡的合體期修士是你,雲盈同你對話,你要如何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