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悅今天休息,早上回辦公室的時候紀魚藻已經走了,他驚訝發現自己留在這裡備用的衣服也被她給卷走了。
做賊的人倒是很自覺的給他發了條信息。
【我洗好就還回來。】
方成悅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講究的人了。隻是怕她忙起來又會忘,因此他提醒了一句。
【别一時興起又忘了還。】
紀魚藻回了個紅着臉流汗的尴尬表情。
*
黎初工作的地方在安大附屬醫院的腦病中心,過來找她的病人大都是心腦血管有問題的老年人,但最近因為失眠飽受折磨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多。
她的門診提前一周就開始預約,一天隻放三十個号。從早上八點上班開始,來找她看病和複診的人絡繹不絕。
小小的門診室隻有三十平米,裡面跟着四個實習醫生,有幫忙登記的、往電腦裡錄病例的,有幫着刷醫保卡錄檢查費用的,外面的病人排着隊一個一個按照預約的時間等着叫号,到了中午,才堪堪不到一半而已。
因為跟方成悅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飯,黎初的心裡被甜蜜的情緒主宰着,萬物明朗可愛,走起路來連骨頭都要輕三斤。
實習醫生們都覺得,今天的黎主任對病人格外耐心格外好說話。
一天疲憊的門診時間終于過去,黎初看見方成悅,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悅席卷而來。
“方小悅。”
“别用這個名字稱呼我。”方成悅嫌棄道:“太蠢。”
“我偏要叫,方小悅,方小悅……”
方成悅被她的難纏搞得繳械投降,隻好拿手指堵了堵耳朵道:“好了好了,服了你了。”
黎初得意的笑出了聲。
“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呀。”
旁邊的實習醫生盯着他倆之間的互動,心想哇塞,黎主任的男朋友這也太寵了吧,怪不得她今天這麼開心。唉,怎麼自己碰不上這麼高又這麼帥還對女朋友這麼好的極品帥哥啊,不公平啊不公平。
方成悅開着車穿過熱鬧的街區和林立的高樓大廈,掠過喧嚷的人群和開放的市民廣場,然後時空靜寂,老城區一條不起眼的胡同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将車穩穩停在一座古樸靜寂的四合院門口。
“下車。”
靛青的夜幕下,兩盞琉璃燈亮起,影影綽綽的光落在他端正英俊的臉上,黎初有一瞬間的失神。
“哇。”她忍不住張大了嘴巴,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内心的跳動。說:“這種地方你都能發現。屬狗的吧?”
方成悅觑她一眼:“别忘了咱倆同年。”
黎初咯咯笑着尾随他走進門。
這家餐館一天中隻在晚餐時接受三位顧客的預約,院子裡有老闆種下的時鮮蔬果,風中傳來月季的香氣,知了在盛夏的夜晚中兀自鳴唱。
廚房裡黃泥壘成的竈台上煨着一鍋老湯,柴火在爐膛裡發出噼噼啪啪的燃燒聲。
如果你正好有興緻,那麼可以鬥一鬥老闆夫婦養的鹦鹉和它的鳥類朋友們,如果恰巧你也是票友,那正好可以同老闆一起吼上兩嗓子。
“哇,你是怎麼發現這地方的?”黎初一邊逗着鹦鹉一邊跟方成悅閑聊。“這也太風雅了吧。”
“跟我媽來過幾次。”方成悅點了壺茶,習以為常的說:“她一向喜歡這種有情調的地方。”
黎初的神色黯淡了一瞬,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張文惠阿姨,她養出了世界上最矜持珍貴的方成悅,可是她也無情的剝奪了自己喜歡他的權利。
“阿姨最近怎麼樣啊?”
“你自己不會去看她。”
黎初尴尬的笑了笑,掩飾道:“當然要去啊,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席間黎初頻頻誇獎老闆的廚藝,大贊天下第一也不過如此,那一臉滿足的表情充分诠釋了“朝吃到,夕死可矣”的吃貨精神。
方成悅皺眉:“出去學了三個月,讓你傻得連飯都吃不上了?”
黎初心情頗好的跟他笑鬧了一陣子,她十七歲認識方成悅,走到現在有十一年了。把被迫外出求學的那七年遇上的全部男性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方成悅讓她感受到的愛意更多一些。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可就算念念不忘又能怎麼樣?張文惠是絕對看不上出身寒微的自己的。
方成悅執壺,為她倒了一杯茶,舉重若輕道:“我記得你是周一和周五坐診是吧?”
黎初明知故問:“怎麼?”
“給紀魚藻留個号出來。”
黎初在心裡先笑話了自己一通,這頓飯,就是場鴻門宴吧?明知道對方是為别人而來,但她仍是把自己當成了主角。
“她以前就有失眠的習慣嗎?”
“沒有。”
“有這種症狀多久了?”
“一年多。”
黎初道:“可以過來檢查一下,一般都是因為壓力過大或者受過創傷才會這樣。”
方成悅點了點頭,又叮囑道:“她工作比較忙,應該沒時間住院。隻要不是腦部受過傷,可以先保守治療。”
黎初有些迷惘的望着院子裡的紫薇花,故意刺撓他:“你們不是分手了嗎?但凡是個女人,應該都不喜歡前男友這麼越界的行為吧。”
方成悅拿茶杯的動作頓了一下,心想昨天他連更過分的界都越了,那個程度應該都不能用“不喜歡”來界定了,她應該會恨自己才對。
“唉,”黎初歎了口氣,将自己的遺憾以一種玩笑的方式說出來:“當初我不該去别的城市讀書的,有我天天看着你,你就不會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