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啊。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倚仗着繼母的臉色讨生活。那時候連初潮都沒來,更沒有人告訴她該如何保護自己免受傷害。有些男人就是這般惡劣,他們不會因為你年紀小就心軟,反而會被内心的仇恨壓倒,并以虐打羔羊般的小女孩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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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警官是個荷爾蒙過剩的男人,他連叫了紀魚藻幾聲都沒反應,便忍不住憤怒呵斥道:“紀魚藻!聽我口令,準備射擊!”
紀魚藻被驚醒,她有一瞬間的應激反應,立即舉起槍瞄準了在場所有的男性學員,從左到右慢慢滑了一圈。
“你在幹什麼!”實訓安全員臉色大變,警惕的看着她,大聲喝止:“把槍給我放下!”
趙春陽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看她一臉狠絕的樣子,腦子一懵便拿胸膛堵了上去。
紀魚藻腦子裡閃過一絲難以消遣的幻覺,那麼多灰暗的日子裡,她曾經也有過快樂淋漓的時光,有那麼一個人,作為目标作為希望,支撐着她走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因為有他,她願意看到每天的太陽,因為想要追上他,她願意繼續苟活在這個讓人惡心的世上。
也就是在刹那之間,她伸直了胳膊,低頭眯眼,轉身瞄準了眼前快速移動的綠色靶子。
砰!砰!砰!連續而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射擊實訓場,帶着她胸中的憤怒、不甘和熱血赤誠,每一例目标都被精準爆頭,彈無虛發。
趙春陽終于見識到了什麼叫保持了很多年,警校至今仍未被打破的槍訓第一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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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班那會兒,紀魚藻被關在辦公室裡寫檢讨,别人覺得傷自尊的事兒她幹起來可太擅長了。
讀大學的時候不得自由,時時刻刻都要服從命令。等有空了,她就去找方成悅,有時候想說的話說不完,回宿舍的時間就會晚,宿管阿姨讓她寫保證書,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下次一定按時回寝。但那個人總是冷冰冰的,學業又忙,想跟他見個面都難,時間被一再拖延,她給宿管阿姨說下次,下次我一定吸取前車之鑒,但下次難免又會犯賤……
趙春陽兩步拖成三步,猶豫又茫然地蹭到辦公室來找她。“師姐。”
紀魚藻隻顧着奮筆疾書,頭也沒擡。“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趙春陽本以為在她的錘煉下自己的心髒已經足夠強大了,但還是會被她這種毫不在乎的态度傷到,“下午實訓你到底怎麼了?”
“小趙,”紀魚藻擡起頭,以不使他難堪的語氣說:“謝謝你的關心。同事們之間相處的好,免去了我很多職場煩惱。”
趙春陽便知道,他僭越了。可胸中的委屈如同一團棉花堵在那裡,淚流在心裡,很快那坨棉花被泡發,越發讓他喘不過氣來。
趙春陽性格敏感,她的态度如此冷厲,很多的感情被壓抑着,他被她逼得眼眶都紅了。可是又不甘心,便沙啞着嗓子說,“我就是……擔心你。”
紀魚藻聽出他聲音中的異樣,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此時小米一步三晃的走了進來,趙春陽避嫌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小米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手上拿了個蘋果跟道具似的抛着玩,一邊抛一邊說:“姐,你那手機是不是又沒電了。”
紀魚藻瞥了眼正在充電的手機,道:“我故意關的,煩得慌。”
“怪不得呢,家裡人都找到單位來了。接待室裡老馬正陪着呢,你還是快去看看吧,省得一會打起來了。”
紀魚藻便去了接待室。
是她繼母金竹笙過來了,一副要吵架的架勢。
“馬主任,不是我們不講道理,實在是家裡情況特殊,組織上不能給我們魚藻轉個崗嗎?一個女孩子,天天風裡來火裡去的,有時候追緝個犯人三個月都不能回家,您覺得這合适嗎?”
馬陸唯唯諾諾的點頭,“是,您說的是,小紀表現一直很突出。”
“再一個,她也到了結婚生子的年紀了,咱們刑警隊有的是優秀的男人,不差她一個女人,我說的對吧?”
可憐馬陸一個近五十的人,在她繼母面前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呐,小紀算巾帼英雄那一類的,有些男人也趕不上她。”
“家裡也需要她,您也知道我們家情況特殊。她爸爸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總該放她去盡盡孝吧。”
紀魚藻仿若醍醐灌頂一般,難怪繼母生氣,她連爸爸的忌日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