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好半天才想起來去問:“魚藻,你……你怎麼了?”
“紀魚藻”不說話,拽着林烨白袍的領子往下拉,她吻上了他的唇。
周嘉心憤怒又迫切的将她從他身上扒拉開,橫眉立眼道:“你往誰身上撲呢?你是不是瘋了?”
“賤貨。”“紀魚藻”擡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不要臉的人是你。”
“啊!!”周嘉心氣極大叫,她沖着方成悅大喊:“你在幹什麼!你也不管管她?”
方成悅對上“紀魚藻”的眼睛,那是怎樣冰冷且無情的一張臉啊。
他被這樣的眼神釘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出去。即便是三年前,紀魚藻跟自己說喜歡上了别人要分手時,他也隻覺得憤怒和不甘,遠不像此刻這般的空洞和絕望。
心慌亂的跳着,塌陷的地方又開了一個洞,風呼呼的吹進來,紀魚藻的身影在他的心裡一點點沉沒下去了。他像是沉溺于深海的人,口鼻皆被漫灌,如何呼吸又如何自救,腦子裡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突然感覺手心裡一暖,他的身體被轉了過來。
有人踮着腳捂住了他的眼睛,“方成悅,不要看。”
他覺得詫異,顫着手摸上去,覆住他眼睛的那隻手纖細有力,确實是紀魚藻沒錯。
方成悅将她的手拉下來,終于又看見了那張圓月生輝的臉,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隻是臉上有傷,仿佛皎潔的月色被烏雲遮擋了幾角。
“你……”他啞着嗓子,不敢相信似的輕輕撫上去,“你的臉……”
她難得主動拿臉去蹭了蹭他的手,笑着說:“沒事。”
“啊!”周嘉心突然尖叫了一聲,紀魚藻看過去,隻見她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臉,紀蓮池手裡正握着把刀再度朝她揮過去,紀魚藻來不及去救,隻好大喊:“林烨!”
林烨像是剛從夢中驚醒一般,本能反應下鉗住了紀蓮池的手腕。
紀蓮池刺不下去,突然間情緒激越,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度,“你喜歡上别人了對不對?你為什麼要變心!”
林烨望着她,不敢置信的問:“蓮池……你的臉,怎麼會?”
醫院裡的保安從電梯裡跑出來抓人。
紀魚藻也要去,卻被來探病一直尾随着她走到這兒的金竹笙給緊緊地箍住了,她含着淚看向不遠處的紀蓮池,大喊,“快跑!”
紀蓮池隻覺胸中無限的委屈湧上來,她紅着眼睛,喃喃喊:“媽媽。”
保安見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子,像是準備束手就擒了,可從樓道裡又沖出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年輕男人,幾番沖撞下,他把紀蓮池給帶走了。
“站住!”幾個突然出現的,接到報警的派出所民警也緊随其後去追。
繼母松開紀魚藻,劈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我剛才一直跟着你過來的,你為什麼要報警!”金竹笙嘴巴顫抖着,單手指着紀魚藻問:“你怎麼能這麼對你妹妹?你難道沒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阿姨,她是我妹妹沒錯,可她……殺了人。”
“你也在殺人,你殺的是我,是把你從小養到大的我!”
金竹笙把給她帶過來的餐盒使勁扔在地上,金黃色的小米粥潑在地上一片狼藉,幾個精巧的頗費心思制作的金黃色蛋卷滾到她腳下,哭泣中的食物不忍卒視。
“她失蹤了三年,好不容易見了,怎麼就成了殺人犯了?”金竹笙伸着手去打紀魚藻,“就算是殺人犯,你這個姐姐怎麼當的?你當刑警有什麼用呢?你這個該死的孩子!”
“阿姨!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紀魚藻哭了,毫無征兆的,情緒崩潰似的大喊,“求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我可以去死,從我十三歲到現在,每時每刻都想死,我一點都不想活在這個讓我惡心的世上,一分鐘都不想!”
她一向隐忍,忍了十多年,這一次爆發,蘊着無限的力量。
金竹笙被她歇斯底裡的樣子也刺激哭了,“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孩子!你爸爸一個人折磨我還不夠,還要讓你也來折磨我。”
“是,我爸爸跟我媽媽确實犯了錯,可是你為什麼要懲罰我?無論我多麼想讨好你,你從來都不稀罕!蓮池殺了人你還要怪我?昨天晚上,我被綁架,差點就被她燒死了!我也是受害者!你問過我一句嗎?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抓蓮池?為什麼你隻會罵我?為什麼你不關心我,為什麼!”
紀魚藻情緒激動,巨大的悲痛襲來,她痛哭不隻是因為覺得自己付出的親情得不到回饋,她難過是因為繼母在恨她的同時卻也在嫌棄的愛着她。
“你為什麼要來看我,你為什麼要帶我喜歡吃的蛋卷,我甯願你一直對我不好,你别再折磨我了!”
連綿的窒息感襲來,紀魚藻擡頭,看見頭頂的白熾燈搖搖晃晃,她閉上眼睛軟在地上,滾燙的淚水流過臉頰,流過脖子,流進她寸草不生的心田。
有些親情,近的仿佛就像隔了一層紙,善良的人一廂情願的認為戳開了就能冰釋前嫌。可紀魚藻知道不是那樣的,她跟繼母之間的那一層紙,戳開了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金竹笙這才看得見她臉上和身上的傷,她想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什麼時候起,這孩子被自己害的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