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漣漪在湖水上破開,美狄亞擡起手,水滴滴落在湖面上打亂倒影。
擡眸看向遠方,陽光照在山峰上,一草一木清晰可見。
再次看向湖面,美狄亞好奇道:“厄洛斯,你說這湖水有多深?”
“這怎麼知道?要不下去看看?”
美狄亞回頭看向坐在身後不遠處的厄洛斯:“那隻能你去了,我不會遊泳。”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厄洛斯坐起身:“科爾基斯是島國,人們生存靠着海洋,公……美狄亞你卻不會遊泳,那也沒有出過海?”
“出過,”美狄亞看着他否認道,“應該也算出過吧,不過不是坐船。”
奇奇怪怪的回答,不過是從美狄亞口中說出來也不會驚訝了。
厄洛斯擡頭看向挂在天空中太陽,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現在就算趕去港口,估計都是日落十分。
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着草地,厄洛斯内心拉扯煎熬着。
“厄洛斯,這次的任務必須完成,否則改變世界線會有大災難。”
阿佛羅狄忒的話适宜地浮現,厄洛斯臉色逐漸沉下來。
母親口中的世界線是個很籠統的說法。
每個人的一生有很多選擇,不同的選擇會誕生不同的世界線。
諸神要絕對的權能和權利,所以幹預凡間的事情,控制重要人物選擇,讓世界線盡量朝着既定方向而去。
或許不是唯一但卻是最合适。
在其他的世界線中,美狄亞都會對伊阿宋一見鐘情。
出錯的,隻有現在這個。
所以他不能為了一個人改變世界線犧牲諸神的權利和權能。
阿佛羅狄忒在他們出發前叮囑過。
讓他們不要在意凡人的想法,凡人隻是諸神維護世界的棋子,每一步都是計算之中。
當時他還不明白為什麼阿佛羅狄忒會突然囑咐這樣一句。
現在他明白了。
他有些過于在乎美狄亞的想法。
厄洛斯默默歎了口氣。
看起來還是要将美狄亞帶去見伊阿宋,否則兩人遲遲沒有進展,時間拖得越久越糟糕。
“公主。”
“你怎麼又叫我公主?”美狄亞回頭看向他。
厄洛斯不敢與她對上視線:“習慣了。”
美狄亞感覺到他的不對勁,起身離開湖邊:“你怎麼了?”
陽光被美狄亞遮住,陰影罩住他,厄洛斯搖搖頭:“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回去?”美狄亞思索片刻後點點頭,“也好,我還有個地方想去。”
厄洛斯張了張嘴,想要拒絕,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駕駛騾車回城,厄洛斯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這個任務難度如此高,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
還是把凡人當顆棋子好了,那樣就不會這麼糾結。
坐在騾車後面的美狄亞一直關注着厄洛斯。
她能感覺到厄洛斯似乎很糾結,但卻不知道為什麼。
是因為他是神而她是人?
可是宙斯不也到處留情生了很多半神嗎?
并沒有聽說過,人和神不能在一起。
還是說,這其中還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騾車回到科爾基斯城内的時候,天空已經變成橘黃色,太陽快要落入海平線。
厄洛斯不自覺放緩騾車的速度,向着港口的方向行進。
他不知道自己放緩速度是在等什麼,隻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後面。
他想如果美狄亞叫停的話,他一定會停下。
遲遲沒有傳來動靜,厄洛斯感覺海水的味道越來越明顯,似乎還能聽見海浪的聲音。
他拽着繩子的手用力到發白。
“厄洛斯,停一下。”
美狄亞的聲音像是甘泉,讓他快要幹涸的心田瞬間煥發新生。
他不着聲色靠邊停下回頭問道:“怎麼了?”
“快快快。”美狄亞催促地拉着他下車,然後往一個方向飛快跑去。
繞過一個轉角,美狄亞帶着他開始爬樓梯。
等從狹窄的樓梯口爬出去的時候,厄洛斯發現他們身處于科爾基斯最高的守衛塔上。
在這裡可以看見科爾基斯城區全貌以及遠海。
彎腰将美狄亞拉上來,厄洛斯皺眉問道:“我們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的,”美狄亞牽着他的手來到邊緣,“現在是換班吃飯時間,要好一會兒才會有人。”
守衛塔上風有些急,将美狄亞的兜帽紗衣吹得飄起。
遠處海平線上的太陽一點一點往下落去,海面上船隻劃過留下一串痕迹。
那是歸家的漁船。
橘黃色的光線将科爾基斯照亮,人們此刻正在享受黑夜到來前的最後光明。
海水波濤聲、人群呼喊聲、熱鬧叫賣聲都從底下随着風傳到守衛塔上。
在這裡,厄洛斯聆聽到人間百态。
諸神護佑世間,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美狄亞微微偏頭看向厄洛斯,落日光映照在他臉上,怎麼看都覺得俊美。
唯有那雙眼睛裡有化不開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