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相對沉默，一個賽一個的冷厲，氣壓頓時變得很低。

甯少華先轉開眼：“都站着幹什麼？坐下，可以上菜了。”

張威不敢吭聲，乖順地給甯晞拉開椅子。

甯晞皮相好，哪怕不笑的時候很冷，也不顯生硬，一舉一動反而更風流不羁，走到哪兒都被小姑娘們注目。

上菜的仆人中有個年輕女孩，眼神一直投向甯晞，動作也刻意放慢了些。

張威急忙使了個眼色：“甯總喜歡安靜，你們上完菜趕緊下去吧。”

甯總……

甯少華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甯晞大學畢業剛進入甯氏那會兒，衆人口中的“甯總”還是甯少華，那時他們會客氣地叫甯晞“小甯總”。

誰想不過五年，甯晞已經成為“甯總”，甯少華偶爾被提到，已經變為“老甯總”。

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但沒有哪個前浪甘心被拍死在沙灘上。

甯少華也不例外。

當初甯少華四面楚歌，甯晞借機崛起，掌控了甯氏。

如今甯晞對甯氏的管理抓大放小，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他個人創辦的創投基金，甯少華見到這種狀況，不由動了重新出山的心思。

但他們畢竟是父子，真鬧僵了隻會讓外面的人看笑話，損害甯氏利益。

甯少華也不準備直接奪權，而是想采取更柔和迂回的方式。

這第一步——

甯少華幹咳一聲：“……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适當考慮解決一下個人問題，找個女朋友照顧你，圈裡喜歡你的女孩不是挺多的麼。”

甯晞淡道：“嗯，就是太多了，看哪個都挺好，選不出來。”

甯少華後半句話被噎了回去，頓了下，轉而說起：“小張說你現在不住東邊了，不如早點搬回家裡。我那些老朋友總見不着你，都覺得奇怪。”

甯晞搖頭：“不方便，去哪兒都堵。”

甯少華也沒認為能讓甯晞改變主意，擡起筷子：“先吃飯吧。”

兩人安靜吃着東西，氣氛不說多好，倒也平和。

張威趁機拍了幾張父子合照。

隻要選對角度，出來的效果還是很父慈子孝的，足夠安撫那些股東了。

見張威拍完照，甯晞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抹了抹嘴。

甯少華眉頭皺了起來：“好不容易一起吃個飯，還沒動幾口，你上哪兒去？我還有話說，小張你先出去。”

甯晞點了下頭，于是張威也離開了。

隻剩父子二人，甯少華也就開門見山了：“去年的财報我看了，有些不放心啊。咱們甯家發迹的幾個領域，食品，零售，地産，業績表現都不讓人滿意。”

甯晞不語，擡起眼皮，饒有興緻地盯着甯少華。

甯少華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看不起這些傳統行業，興趣都在那些花裡胡哨的科技創新上。我不是反對你投資新科技，但總得記住咱們的根本是什麼。”

“那天和你羅叔叔聊了聊，倒是受到些啟發，正好老羅也想拓展他們家的生意，倒是可以給我們注資，集中力量辦大事，我們兩家合力，一舉把失去的市場奪回來！”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說：“你的志向不在這兒，我也不逼你，這件事就交給我們這些老家夥了！”

想到自己沒實權，甯少華又補充了一句：“你看怎麼樣？”

甯晞沒什麼反應，隻散漫問道：“代價呢？”

“嗯？”

“羅剛總不是做慈善吧，”甯晞勾起嘴角，“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請得動這隻老狐狸？”

“你說話對長輩尊重點！”甯少華拍了下桌子，“以後說不定都是一家人！”

甯晞毫不掩飾地冷笑：“哦，在這兒等着我呢。”

甯少華耐着性子說：“我說你别整天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要不是明雅那丫頭非你不嫁，老羅還不願意給咱們解這燃眉之急！”

“羅明雅非我不嫁？”甯晞像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我為什麼不想理羅家，您心裡真沒數，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

他站起身，清冷迫人。

甯少華不由自主縮了下，再次意識到，兒子早就不再仰視他了。

可他非促成這事不可，又苦口婆心勸道：“我知道，當年那件事你心裡委屈。可要是沒當初那事，羅明雅也不會一直惦記你，羅剛也不會想補償咱們家，現在聯姻對雙方都有利，你給我分清輕重！”

甯晞意味深長地看着甯少華：“原來這麼多年，父親還知道我委屈啊。”

甯少華避開甯晞目光，又呷了口熱茶，道：“我是怎麼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胸懷寬一點！”

“那件事過去十年了，我眼見你越來越沉穩，羅明雅也不是當初那個蠢丫頭了。那句話怎麼說的，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羅明雅現在聰明能幹，老羅那些孩子裡最受寵的就是她，人家怎麼配不上你了？你不是到現在還記恨那點小事吧！”

甯晞不言語，隻是淡淡看着甯少華。

甯少華仍不看他。

一番大道理，講得忒漂亮，卻沒勇氣和親生兒子對視嗎？

甯晞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