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8
高一暑假,路曉星的心情大起大落。
起的是,她一路闖關,最終在德國法蘭克福獲得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獎。
落的是,回到臨海她發現,曾屬于周昀家的1102,門外挂了一塊招牌。
待售。
……
“去世?!!”
路曉星表情險些失控。
“是呀,五月初人就沒了。”姥姥很惋惜地說,“才四十幾歲,沒生病的時候長的那麼漂亮,太可惜了。”
姥爺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得了那個病,還能撐這麼多年已經是奇迹了。人活一世,生老病死,還是得看開點。”
周昀媽媽去世了,在五月初。
那時路曉星剛去封閉訓練,和家人視頻,他們誰也沒說起。
當然不會說。為什麼要告訴她呢?
将近四個月之後,她才知道。
呼吸亂到空拍,大腦因缺氧空滞,路曉星低頭急速吸了幾口氣,才想起這裡面還有漏掉的一環。
周昀的媽媽去世了,那他姥爺呢?
他們都搬走了?
她心裡有很壞的預感:“……周爺爺呢?”
姥爺愛憐地摸了摸她頭頂:“……老周可能是受不了這個打擊,沒過兩周,也跟着去了。”
路曉星指尖微微戰栗,講話都成了顫抖的氣音,早顧不得管。
“周爺爺有個外孫……”
周昀的下落,卻連姥姥姥爺也不清楚。
周爺爺和周文麗的葬禮都沒大辦。姥姥姥爺去周家探望過,那會兒就沒見到周昀,幫忙操持的是周文麗的堂兄。
周昀堂舅人很客氣,可他長居外地,特意過來處理後事,對一些細節,要麼不了解,要麼不願意多說。
問起周昀,堂舅隻說家人會照顧他,謝謝大叔大媽關心,路曉星的姥姥姥爺便沒再追問。
姥爺說:“那孩子的父母雖然離婚了,可爸爸還在呢,正常來講爸爸會接回去吧。老周這一輩子,前面一半照顧生病的媳婦,後面一半照顧女兒,終于能放下擔子了,竟然是這個結果。”
姥姥有些嗔怒:“行啦行啦,羅裡吧嗦的。曉星還是小孩,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我不是小孩!”路曉星猛地放下飯碗,眼眶漸漸紅起。
姥姥話說了一半驟然停住,十分詫異。
路曉星自來乖巧,有時候即使心裡不認可,也不太和人争辯,幾乎從不跟大人頂嘴,更别說無緣無故發脾氣了。
這還是第一次。
姥姥和姥爺交換着眼神,比起生氣,倒是更多吃驚和擔憂。
路曉星喉間哽咽,心酸難抑,咬着嘴唇又重複一遍:“我不是小孩。”
就因為她小,她就隻能全心準備競賽,什麼都不配知道是嗎?
整整幾個月,怎麼就一句也沒和她透露呢?
誰都沒想起告訴她,為什麼……
打從心底,路曉星其實明白,她怨不到姥姥姥爺,怨不到任何人。
可是懊悔太深重,根本不知如何解脫,隻扣着字眼,死鑽牛角尖。
耳裡不住嗡鳴,路曉星猛地站起來,恍惚走向自己房間。
“哎呀,這是怎麼了嘛?吃飯吃的好好的——”姥姥在身後憂慮道。
路曉星抽了下鼻子,穩住聲調:“我不餓。先不吃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淚水從眼角滑落,不敢回頭。
她不能向任何人傾訴。
沒有人能懂她。
姥姥還要再勸,被姥爺阻止了“:……曉星也進入青春期了……這個階段的孩子,情緒起伏總是很大,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他們低聲議論,像隔了一層罩子,比另一個世界更遙遠。
心裡鈍痛蔓延。
路曉星沒開燈,在越來越暗的房間裡坐了很久,任眼淚流下來,慢慢止息,淚痕幹涸。
終于找回一絲清醒。
哪怕周昀跟他爸爸走了,也不見得就聯系不上。
路曉星打開臨海三中的網站,一條條動态翻過去,直到快一年前才看到周昀名字。
仍是上學期保送T大的那條。
路曉星思考片刻,編了個理由,給王教授發了條信息。
王教授是T大計算機系的,這次帶隊去法蘭克福比賽,對選手們很照顧,和他們都互留了聯系方式。
之前王教授随口說起,回國就該忙着迎接新生入學了。
要是周昀去了T大……路曉星忽地笑了下,那就隻她庸人自擾。
真那樣就好了。
在等待王教授回複的時間裡,路曉星又問了鄒浩。
鄒浩是網上沖浪達人,回複極快。
周昀從三月就沒來過學校,畢業典禮自然也沒參加。學生會的人也議論過,沒人知道詳情。餘青松聽說周昀家裡出事,給他打過電話,但是沒能打通。
【其他的?周學長本來就不玩微博抖音這些,餘學長也找不到他。】
【嗯。他微信也是用這個手機号注冊的】
【我之前加過。後來有一天,我突然去看了眼,他的号變成已注銷了。】
【手機号可以給你啊,但餘學長說已經是空号了。】
【對了,路姐,你找周學長幹嘛?】
路曉星簡單打發了鄒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