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爾雅回頭道:“那你回學校,下回我再找你玩。”
慕晚跟着秦景曜走出酒吧,夜幕之下,她一出門就好像不認識這條街似的,找不到方向了。
天邊亮光的車川流不息,沒入下流的大廈高樓,循環往複。
黑成硯台的天飄落下白色,從灰白到雪白,掉落到了慕晚的鞋面上。
漫天飛舞的雪花仿佛揚起的飛絮,鐵馬踏冰河般侵入了這個冬日,雪花積在地面上,像是木闆上鋪撒了薄薄的面粉。
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
記得他們初次相遇,也是在一個大雪天。
慕晚那天特别傷心,流着淚走在操場上,夜跑的同學紛紛擡頭,冬日的大雪就來得如此迫不及防。
大家都在歡呼着雪的到來,白雪揮灑間,李明朗偏偏把慕晚哭出淚水的樣子看在眼裡。
他走過去,遞上一張紙巾,對慕晚說:“擦擦淚,下雪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怎麼不走了?”
自回憶舊事中醒悟過來,是秦景曜站在慕晚面前,依舊是這場衆人歡欣鼓舞的雪裡,唯一一個跟她搭話的人。
慕晚吸了吸鼻子,忍住落淚的沖動,“下雪了。”
“下雪了,秦景曜。”
喝了一杯酒,就越小孩子氣了,秦景曜走過去,看慕晚縮着腦袋,把圍巾解下來圍在女孩頸間。
“愛看就看吧,我陪你看。”
慕晚的眼睛露在圍巾外面,她抖着睫毛,雪花融化成水,打濕濃密的睫毛,微微低頭的時候讓人感覺她在哭泣。
秦景曜抽了一口煙,風把白雪飄到他的額發上,指頭暖黃的火還點着。
似寒夜燭火,微茫映雪。
慕晚挪動了腳步,她放着空踩下一串腳印,發現新大陸般在地上轉着圈地踩出印子。
連續不斷的痕迹變成了一個愛心,有點奇怪但是猛一看還是蠻像那麼回事的。
這個愛心好玩得不得了,慕晚掏了手機出來,拍了一張照片,手在寒風裡戰栗,照片拍進了她底面有雪的鞋子。
拍得不大清晰,可該有的都有了。
秦景曜看慕晚忙活一陣,終于是忙活完了,“玩什麼呢?”
慕晚指着地上,因為太冷,又将整個手躲進了袖子裡,“我踩了一個愛心,厲不厲害?”
秦景曜拍落女孩後頸的雪,手裡秉着火光,有茸茸的雪貼着不肯掉,“厲害,喝了酒小腦失衡還能踩這玩意出來。”
人家醉酒路都走不直,她還能把路踩出個花來。
“我發給我男朋友了,你說他今晚會不會回我信息。”慕晚生氣地哼了一聲,醉話滿篇,“他昨天晚上都沒有給我打電話。”
“不會。”秦景曜碾滅了煙,他的手指探進慕晚外衣的後領,提溜着人往車裡走,“給我回去。”
慕晚瞅他,被拉着小步快走,“你怎麼又生氣了呢?”
那圍巾随着動作而蓋住了慕晚的目光,她連前面的路都看不見了,不得不任由秦景曜拉扯着自己走。
上了車,慕晚費力地扒拉下圍巾。
圍巾橫在了她腰間,慕晚擦幹手機屏幕上落的雪,要去看男朋友李明朗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手機被人搶走,慕晚生氣地跟秦景曜要她的手機,“你幹嘛拿我的手機?”
“不許看。”
慕晚不服氣,“為什麼你說不許看就不許看。”
屏幕上有消息閃回,秦景曜冷眼旁觀,收了手機,“這是我的車,我的車上不許玩手機。”
原來還沒這個規定,他為什麼要欺負人。
畢竟是在别人車上,慕晚不敢多說什麼,她好漢不吃眼前虧,果真沒再要自己的手機。
可慕晚眼裡的怒火藏不住,秦景曜把手機握在手裡,逗她道:“你求我,我就給你。”
怎麼求啊,為什麼要求人。
慕晚雙手合十,拜佛一樣,“求你,還我的手機。”
能屈能伸,好一個慕晚。
秦景曜挑刺,“不真誠,哪有這樣求人的。”
慕晚一心隻想拿到自己的手機,她遲疑地思索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央求道:“求你了,給我手機吧。”
她的請求柔得化水,秦景曜曲着的指頭不受控制地點了兩下手機屏幕,留下指紋。
他的喉嚨幹澀,莫名地抵着躁意。
慕晚的手機還了過來,李明朗果然給自己發了消息。
秦景曜連這也要關心,“他說什麼?”
腦子不清明的慕晚最好騙,和男朋友的對話内容都朝秦景曜全盤托出,“我男朋友聖誕節的時候要回來,他說要陪我過聖誕節。”
秦景曜沒再問下去,頗掃人興地說:“是嗎?那希望他可以回來。”
車開到京大,慕晚說自己要下車了。
秦景曜抓住了慕晚的胳膊,讓她再等一會兒下車。
車牌被智能識别出來,車子徑直駛進了京大。
下着雪,小姑娘又喝了酒,能不能安全走到宿舍還是一個事。
秦景曜囑咐道:“下次點酒之前吱個聲,好歹問問我。你酒量不行,怎麼還喝這種酒。”
慕晚忿忿不平,故意卷水管似的卷了秦景曜的圍巾,繞成了蝸牛殼樣子的一盤,她還給了秦景曜,一拍腦袋,“還有你的東西。”
記性可真好。
秦景曜沒去接圍巾,趁機掐了把慕晚的臉頰,“上樓睡覺去,别管你男朋友也别管禮物了。”
擔心她倔脾氣,秦景曜又補一句,“等會我就走了,别又下來了。”
慕晚把圍巾扔向對面,什麼人啊,說話不算話。
“生我的氣,還不願意走了。”秦景曜這一路上被慕晚的男朋友刺激得不輕,煙酒浸潤的嗓子低啞,他放狠話,“你再不下車,今天晚上就别想上去了。”
“我數三個數。”
三個數數完,秦景曜要慕晚兌現她今晚沒兌現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