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猶不知事,心神被晉國後宮女眷處的雲安公主吸引着。直到副使用力地扯了他一把,才茫然地回過神來。
台上的皇後回過神來,看向皇帝,牽強地笑了一下。見皇帝眼裡雖有詫異,面上還是帶着笑意,她才恢複了先前的從容。皇後語笑嫣然,道:“失禮了。”
皇帝道:“人之常情。皇後勿驚。”他也見了陸小阙的容貌。皇後與這位祭司,眉眼間竟有八分相似,剩下那兩分,不過是氣質使然。皇後若芙蓉拂面,巧笑倩兮,搖曳生姿。這位信國祭司,卻是如高山明月一般,立于雲霧之間,無法觸摸。祭司的神秘感和超凡脫俗,躍然而立。
皇後曾經提起,她有一個妹妹墜水沖走了。那河流的下遊,就是信國地界。如今想來,這位祭司的身份已然明了。
皇帝有那麼一瞬間陷入了深思。他的手上轉着酒杯,看了一眼遞到宮女懷裡的太子,才又舉杯與陸小阙說了幾句話,一飲而盡。
陸小阙面色如常,應答如流。
衆人懷着滿腹心思,度過了這一場宮廷宴會。
宮宴結束,皇後帶着太子回了寝宮。她跟貼身宮女說:“明日你為我遞信回陸國公府,說清楚今日之事。母親休息好了,再進宮一趟。”雖然她知道,母親聽到消息肯定不想等,恨不得馬上進宮,但是,皇後也不準備瞞着她。她與母親相處最多,最是知道母親對妹妹的思念。
今日宮宴,是君臣宴飲。僅有的女眷,是後宮幾位妃子和公主。陸國公在北邊打戰,不知情況。皇後的母親,那位陸國公夫人身體不适,今日隻強撐着參加了立太子的典禮,晚上不曾進宮參加夜宴。宮宴上發生的一切,她沒有見到。
“皇後,”皇帝的聲音從寝宮外面傳來,轉眼間,皇帝進來了,“朕過來和你說說話。其餘人出去吧。”他看向皇後身邊的宮女。
宮女們帶着太子出了寝宮。
皇後上前,牽着皇帝的手,将他拉到榻上坐着,才道:“陛下,我正想和您說說話呢。”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才松開,道:“莫怕,這就是緣分。誰能想到,小妹落了水,能與信國有這段緣分呢?”
皇後低頭側了臉,如畫的眉眼間露出了一絲愁意:“可是……還沒确定呢。小妹的離開的時候,年紀太小了。她不一定記得……”
皇帝又道:“這位阿阙祭司的來曆,正與小妹的遭遇相合。沒有可是,她一定是你妹妹。”
皇後訝異:“她也叫小阙?”
皇帝沒說那是大祭司賜名,隻朝着皇後點了點頭。
皇後的心安定了許多,忽而又懸了起來。
果然,皇帝又說:“此時北邊戰事未定,若有阿阙祭司在,南北安定不必多愁。你一定要穩住她。”
皇後心神一恍,面上如往常一般,淺笑嫣然,道:“陛下放心。我做事您還不放心嗎?”
皇帝又道:“朕如何不放心。你便是為了皇兒,也會盡心盡力。信國的祭司……她的外甥,是晉國的太子。來日多少也能對我晉國,多幾分善意。”
這甚至相當于晉國在南邊,埋了一根很深的線。一根能夠牽動信國命脈的線。祭司若修煉有成,在信國的話語權,幾乎能與帝王比肩。若是前任大祭司那等人物,連帝王也能不放在眼裡。不過,他也知道,這天底下,不可能有太多前任大祭司那等厲害人物。
見到皇帝眉眼深沉,不容辯駁,皇後隻柔聲道了“是”,為帝王伸手展眉。
出了宮廷的陸小阙,她倚靠在車裡的軟枕上。她腦袋有些痛,恍惚間想起了一些畫面。她輕蹙着眉頭,右手執着腰間的祭祀鈴,閉目傾聽。
随着巫力的伸展,她順利地溝通了天地。皇後寝宮裡的畫面和聲音傳來,模模糊糊,聽得有些不真切。不過,大緻情況,她已經清楚。
皇帝知道祭司巫力高超的時候,能有多厲害多可怕。但他并不知道,陸小阙年紀輕輕,已經能做到這個地步。寝宮裡的一番對話,已經盡皆洩漏。
車輿停下,入了使館。宮廷宴會上的那一幕,所有人都已經見到。就是大皇子,回過神來之後,也對陸小阙生起了顧慮。神侍中,雖不敢有其他聲音,心底也是生了疑惑。更不要說其他的随從人員,質疑更多。
副使心事重重,求見了陸小阙。
陸小阙令人将他引進了會客廳中。她沒有揮退其餘人,隻令這些神侍和随從站在一旁。
副使恭敬地行禮。他身體還在微微向前傾,垂首斂眉,語氣卻是不怎麼恭謹:“今日之事,還請阿阙祭司給個說法。”
“殿下當知,祭司于我信國,若國之重鼎!不可輕許!”他擡起頭,眉眼間盡是嚴肅。一個中州晉國貴女,父親是晉皇倚重的将領,姐姐是生了太子的皇後。這等出身,竟然成了信國祭司!接觸了信國機密!若祭司有了二心,何其可怕!
陸小阙并不想于副使起沖突,她面上從容,緩聲說話:“副使可還記得,我本是大祭司自水上救起?”
副使道:“若非大祭司背書,臣也不敢在此與您質疑。”
陸小阙輕輕笑着,道:“既然如此,就該盡信大祭司。”說完,她又說了幾句話,試圖緩和氣氛,平息副使的質疑。她輕聲道:“大祭司請了神靈之意,在令水之上與我相遇。當日我到了大祭司府,已然失憶,不記前事。我是坦坦蕩蕩來到大祭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