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掂量了一陣，張右都已經告退離開了，他一拍大腿，道：“就小錦吧！還能拖幾年！這可是朕最寵愛的公主，内外皆知！老張，你看……唉，人呢？”

陸伯榮茫然四顧。

和親人選的消息一放出，二公主陸小錦就哭着去找太子。

“哥，大姐姐是不是很不喜歡我？父皇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怎麼她一鬧，和親的人就換成我了？”

“太子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啊，我不想和親……”

“我不敢去問，父皇好可怕，但太子哥哥一定不怕……”

昔日的李淑妃眸若秋波，哭起來引人心弦。她的女兒雖然年幼，也頗有一番楚楚可憐。更别論兄妹倆年紀相當，一起在後方好些年，多少都有點感情。比起幽州公主這個不曾見過幾次，一直壓在他頭上的長姐，陸小錦這個妹妹就可愛多了。

于是陸小雍哄着妹妹，說要為她讨公道，又小心翼翼地将她送走了。轉頭，陸小雍就往皇帝的重華宮去了。

皇後鄭穎一聽這事，連忙去攔。可惜她知道的時間太晚了，陸小雍已經走遠了。鄭穎大罵：“蠢貨！”又連忙去追人。

陸小雍憤憤不平地來到重華宮求見。彼時陸伯榮正在偏殿與大臣議事。他坐在尊位上，其餘大臣也各就其位。

進了偏殿，見到皇帝，陸小雍不太敢說話了。對比敢跟父皇叫闆的幽州公主，陸小雍對着殿中尊位上的父皇，隻感受到了帝王的威嚴。更何況，邊上還坐着幾位大臣，他更加害怕了。

他說話有些磕磕絆絆。

陸伯榮聽了始末，淡淡地說道：“行了，朕知道了。”

“兄妹情深，朕理解。”

太子不明所以地站着。

“父皇？”他有些忐忑。

陸伯榮笑了，道：“朕明白了。你退下吧。送太子出去。”

直到看不見陸小雍的身影，陸伯榮面無表情地看向桌面上的聖旨，還沒有經中樞程序，也沒有下發。那是他才叫人拟的聖旨。他想着，該給二女兒挑個封号，選個好封邑。這一切因才建國不久，兒女也都還小，他沒有落實。隻是……如今倒是不急着了。

他面色不改，卻伸手将桌面的聖旨揉成了一團，扔到了墨汁邊上。聖旨被墨汁浸染，慢慢變色，然後轉身對着下首的幾個大臣說道：“子不肖父，朕之過。”

“陛下，幾位殿下還小呢。”

“是啊，小孩子嘛。”

陸伯榮淡淡地說道：“是，還小。不是誰都是小雀兒。”

“朕猶記得，她年少時夜夢九天宮阙。或許，這才是該她生活的地方。”

幾位大臣沉默不語。

二公主不願意和親的消息，傳出了宮廷。

宗室裡議論起此事，又猜測誰會去和親。

衛都的一座王府後院的偏僻小院子裡，一個年輕婦人将挽起的頭發垂落，她拿起梳子，緩慢地梳理頭發。長發柔順烏黑，她梳起頭發，作了未婚打扮。然後，她拿起胭脂，在唇上摸了一下。

她下定了決心，緩緩地笑了。銅鏡裡，佳人顧盼生輝。隻有手上，老繭與裂紋，渾然不似宗室貴女。

她将信件遞給貼身侍女：“小巧，你一定要把信件親手交到幽州公主的手裡！這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灼，語氣裡有着破釜沉舟的驚人力量：“我們一起長大，我把你從老家帶過來。我說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不會食言。小巧，我們機會來了！”

小巧的手有些抖。當年阿鳴姐姐讓她買砒霜的時候，也是這種語氣。第二天，姑爺就沒了。後來，阿鳴姐姐的後娘吃席的時候，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