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想想,又補充道,“福辛國對你師尊青淵素來敬重赤誠,倘若看着福辛國在雪後的戰争中被福音毀滅,或許這世上尊奉你師尊的最後淨土就要這般消亡了。”
宗清臨一怔,他望着自己遍布創傷的手,苦笑,“可我為免堕魔,已封了靈台,與凡人無異,我還能做什麼?恐怕連那些來找麻煩的外門弟子,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蘇蘇圓潤的豆豆眼眯成了一條線,厲聲道,“宗清臨,你可是劍修。所謂劍途,一主殺伐,以殺止殺;二主守護,以劍護道;三主修心,以心鑄劍。沒有一條,是以靈光入道。”
“屠盡卑劣之人,守護天下蒼生,既是以殺止殺的殺伐之道,又是以劍護道的守護之道,亦是無欲無念的無情之道。”
宗清臨的頹喪如潮水般悄然退卻,他愣愣地望着蘇蘇,後者如一柄神兵利器流轉着冰冷凜冽的光,恍要劃破天界。
“你……”
宗清臨的喉嚨哽住了,他承認,他不甘心就此淪為庸人,更不甘心成為師尊生命中的污痕,但,真的可以麼?
蘇蘇眯起的小眼睛驟然瞪開,然後彎成兩道月牙,他雙手叉着腰,高高擡起下巴,一臉牛氣,“怎麼樣,為師帥吧,決定好跟我混了嘛!”
宗清臨臉上的動容一寸一寸碎掉,垮出冰塊臉,“滾!”
“哎呀,别這樣嘛,試試呗!”
就這般,在巴掌人蘇蘇的努力煽動下,宗清臨尋思着在滅世之前除掉幾個敗類也算是為師尊積攢功德,便提着新入手的劍——在蘇蘇建議下,匆匆忙忙撿了一根被雪壓折了的竹支,這般殺入了王城。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以劍途催動劍訣,淩冽的殺意在幹涸的靈脈中咆哮肆虐,化為無數柄劍試圖穿透他的身體。蘇蘇自他挂在頸間的指環中飛出,落在他的肩側,宗清臨大驚。
“凝神,他們看不見我。控制靈脈之中的劍意,将它引至掌心,融入劍柄。”
宗清臨點點頭,那些狂暴與毀滅,纏繞在翠綠的竹支上,似是未淨的鮮血,殷紅妖異。
“哎呀呀!你這什麼垃圾手法,太糙了太兇了太粗魯了,簡直不能看!”
蘇蘇伸出小短手捂住眼睛,“暴力美學,可不是讓你把人搗成豆腐花的。呃噗……我要吐了!”
宗清臨面不改色拎着竹支在地上一灘紅白之物中翻了翻,最後勾出一隻銀色的囊袋,抖了抖殘存的液體,而後一挑,抛到了已經吓呆了的福辛國君眼前,“收下。”
福辛國君望着囊袋頂部線繩處挂着的肉渣,吞了吞口中唾沫,顫顫巍巍地捧在手心,目視着宗清臨拎着剛剛将禦雪宗青衣管事剁成羹的竹支飄然遠去。
顯然,經過數個王朝的練習,宗清臨已然熟能生巧,刀工愈發娴熟,由此在幹完福安國最後一票後,得到了蘇蘇高度的贊美。
宗清臨百感交集,喜的是即便沒有靈力,憑借銳不可當的殺戮劍意,面對靈尊以下修為的對手,他依舊有一戰之力;憂的是以殺意催動雖不消耗靈力亦不消耗體力但總會産生一種沒緣由的饑餓感,每每收劍,總是餓得五髒空空,強烈的進食欲急切地催促他抓點啥啃一啃,沒有饅頭,石頭也成。
不知所以的一通怒火寥寥發洩後,宗清臨感到索然無味,他重新坐回樹樁,從懷裡摸出那隻又冷又硬的灰饅頭,面無表情,兩眼放空地啃着。
幸好,臨走前還打包了一份。
蘇蘇打了個哈欠,頭頂的小燈叮鈴一亮,細軟的紫光鋪成了一朵雲接住蘇蘇的三頭身,他趴在這片雲上,雙手托腮,小短腿向上翹起,一勾一勾,看着宗清臨啃着饅頭有些憐憫,“小可憐,隻能吃冷饅頭。趕緊拜師啊,師父帶你吃香喝辣。”
宗清臨的半塊饅頭哽在喉嚨裡,比詭異的饑餓更憂愁的是,他被這隻巴掌人徹底纏上了。
他吞下饅頭與蘇蘇商量,“你再想想,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怎麼可能是主角?我也是看過世俗話本的,從未聽聞有主角會是天降兇星,災禍之源,厄逆之子。我資質平平,一身修為全靠師尊費心培養,百年之内想臻至皇境,必然得有氣運加持,比之更高的宗境,全看機緣,什麼聖境、帝境、仙境,那是傳說中的存在,我沒有狂妄的心,絕不敢肖想。至于成神……我甯可相信末日正在逼近,也不相信我能成神。”
“你看,我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屬于主角的氣質,你肯定是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