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禦雪宗都教了你啥,别說浮霆大陸三界九境的頂級勢力,就連自身三竅都一問三不知,莫非你這些年在山上隻學會了切豆腐?”
“我又不是你師父,還得操着你師父的心,也罷也罷,蘇蘇大人人美心善,給你說道說道。”蘇蘇的眼皮一睜一夾,豆豆眼閃閃發光。
“明界之中,有不少宗門家族開辟了浮槎航道,通過越境載客牟利。這些勢力中,又以老字号伶舟為首。雪寂之時,各家浮槎紛紛停運,唯有伶舟世家每航道仍保留一隻浮槎往返各境。如今各家航道尚未恢複,我們搭乘的這隻,自然系屬伶舟世家。”
“提及中天境一流勢力,稱霸九洋的伶舟一族自然位列其中,但在數百年前,伶舟世家真正引以為傲的卻是獨步天下的蘭燼劍訣。”
“劍光如微雪飄零,身影如燭火搖曳,哀矜怏悒拂世九劍,看似黯淡無奇,但直至最後一劍,燭火燃盡,微雪驟停,幽谷之蘭,澹豔紛詭,物傷憂景之下,殺機驟起,而敵手此先已被迷了心神亂了心智,難以為繼。”
“通常情形之下,敵人越多,這蘭燼九劍的心神攻勢效果越強。劍修以一敵百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他們家先輩打下來的。”
宗清臨啧啧稱奇,“倒是與樂修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師尊當年便是憑借箫曲破心在上一輪獸潮入侵時風頭無兩。”
蘇蘇翻了個黑眼,“錯錯錯,大不相同。樂修大多以幻術音嘯等攻心招式克敵,但伶舟家的修士,可是能拔劍的,此中差異,你品,你細品。”
宗清臨摸摸鼻尖,一提到師尊青淵,這隻巴掌人不是潑冷水就是潑冰碴子。
“那這句話,是與伶舟世家的某個人相關?”
蘇蘇點頭,“因着劍修窮三代,一家子劍修窮百代。到了某一任家主之時,窮得快要變賣祖宅的伶舟世家開啟了船王之路,經過數年經營,伶舟劍族變成了伶舟船族。就連煊赫的劍修世家都得改弦易轍,劍修本身就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啊。不過好在近些年伶舟世家出了一批優質的苗子,最奇葩的那顆,被欽定為下任族長,她對經營毫無興趣,準确來說,是對除了劍之外的任何事物毫無興趣,自出生便一心撲在劍途之上,伶舟老古董們視她為複興蘭燼劍訣的最後希望。”
宗清臨感歎一聲,“有情劍訣無情劍?”
有情劍,如雨之潤澤,容憐愛之心,悲憫萬千生靈,情之所向,亦能毀天滅地;無情劍,如雪之淡漠,蘊肅殺之意,歸正法則秩序,道之所往,亦能護佑衆生。
蘇蘇搖頭,“非也。自然是有情劍,隻是她的情,全給了她的劍。劍名優昙,上古傳聞,‘{優昙婆羅,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開花,彈指即謝,刹那芳華 }’。對于修士,即便聖境,也不過三千餘年壽元,願以三千年的等待換得花開一瞬,這等執念,令人感歎。”
“雙十年華,便臻入尊境,此後伶舟飛夢攜優昙踏盡九境明界,尋天材地寶奇思妙法供養靈劍,隻為養出優昙劍靈。伶舟世家擔憂幼女孤身在外無人照拂,派遣了諸多王境之上的修士暗中跟随侍奉。那青衣男子,将你誤認為伶舟主家派來侍奉少主的修士,當然對你分外尊崇。”
宗清臨困惑道,“隻是一句話,便能令他相信我的身份?”
蘇蘇打了個哈欠,癱倒在貴妃榻上,翹起小腳晃啊晃,“當然不是。你能輕松過關,其一是因為伶舟飛夢的劍名對于家族以外的人而言屬于秘密,你可能無法理解,但優昙劍在伶舟一族的地位相當于……呃,少夫人,這夫人的閨名兼有私密性和親昵性,外人怎麼可能輕易知曉;其二是因劍道劍意影響了你的氣場,你手上的翠玉竹支是正兒八經見過血的,這種氣場契合了保護少主的劍修應有的特質,被伶舟族人識别成了自己人;其三,便是你這一頭的蒼耳鬼針草,破破爛爛的流蘇罩衫,完美匹配了跟随伶舟飛夢在荒山老林裡摸爬滾打數月未梳洗清理的便衣靈王的邋遢模樣。”
宗清臨:……
“沒有問題了吧,小宗同學,老師要午睡了,上午考教你的問題,好好想想哈。”
蘇蘇窩在貴妃榻上,縮成了小小一團。
宗清臨伏在窗前,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瞧見娑蘭海,濛漠胧明,心神越發開闊。
他撫着心口處,這是三竅之中靈台的位置。靈修吐氣納息引靈氣入體,在心口處鍛成靈台,催動靈台點亮靈光,靈光吸納大量靈氣,剔除雜質,提純靈力,經靈脈運轉至全身;上竅神宮,海内蘊養神魂,即使軀體消亡,隻要魂體尚存,仍有生機;下竅氣海,用以存儲體内靈力,當氣海内靈力滿而溢,便能突破境界。
宗清臨摸着下巴細思,若是從前,他自然認為運轉靈脈的靈台最為重要,但眼下封了靈台自己還能以劍意克靈尊,位次似乎可以往後排排,至于氣海,它像個倉庫,應該是最不重要的,而神宮之中的魂體,一旦灰飛煙滅,修士才是真正徹底死亡,神佛不可救也。
這般想來,自然是神宮最為關鍵。宗清臨滿意地點點頭,這一題,他答對了。
“你聲音太大了,吵到我咯。”蘇蘇端着面癱臉,雙手揣在袖子裡,困倦地扇了扇蒲扇般的眼睫毛,“啧,看你這得意的小模樣,錯啦錯啦,給你零分。古人雲,地基不牢地動山搖,誠不欺我。”
宗清臨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沒有說話啊。”
“但方才你的小心心興奮地大喊,‘一定是神宮,我答對了耶!’,然後我就醒了,呵呵……”
宗清臨沒在意對方能夠讀他的心,他更關注的是,為何是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