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聲音并不大,但如若平地驚雷,炸得無波古潭水花四濺。衆人紛紛擡頭望去,大雪紛揚而至。
“八葉雪……真的是八葉雪!”有人膽戰心驚地伸手接住落雪,八瓣輕若無物,但其堅比之金石,其潤比之美玉,其聲清越如筝鳴,其質細膩如凝脂。
這般集天地之精華的寶物洋洋灑灑化瓢潑大雨覆地而下,橙品靈石如蒹葭倚玉樹,霍然黯淡無光,先前霞光漫天的浮宮迅速淹成了一座雪宮。
衆人望着這天地至寶滿溢而出,簌簌啦啦如鹽似糖在浮宮四角積成了小山,一時竟不知作何感想。
“諸位安好。”端方含笑的女聲蓦然響起,聲色溫和卻又睥睨衆生,宗清臨隻覺耳熟,擡首望去,一襲雪衣立于浮宮之巅,竟是浮雪宮的七尾雪狐。
“她是誰?”岚月低聲問道,卻見懸圃六劍面色凝重如出一轍,此人何時出現,不知,修為幾何,不知,何方勢力,亦不知。
岚月頓時心頭一跳,似乎某些事情正在脫離他們的掌控,這種不确定的未知感令她稍顯煩躁。
麻衣棋宗笑眯眯地對着浮宮頂上的雪狐拱了拱手,“雪姑娘,可算來了。”
雪狐微微颔首,“我家小主人從未離開過天阙,老祖難免因憂生怖,但此次機會着實難得,老祖思慮再三,這才下定決心,命我随奉左右。還要多謝大司星盛情相邀。”
麻衣棋宗撚了撚胡須,朗笑道,“你們若是不來,這浮霆九靈主倒是名不副實了。”
浮雲子小聲道,“好好好,公然打臉。這虛假的盟友情竟已碎成這般模樣了麼。”
雪狐并沒有謙虛地說句“哪裡哪裡”或是“過譽過譽”,欣然笑納了閉星閣的贊譽,在她眼中,這自是理所當然,赴此大比,于覆雪天阙的小主人而言,本就是屈尊降纡。
麻衣棋宗等不到雪狐的場面話,隻得轉身向衆人道,“雪姑娘是覆雪天阙浮雪宮大掌事,受我閉星閣邀請,浮雪宮少主也将參與此次大比。”
雪狐揮了揮手,隻見數不盡的八葉雪似雪崩翻滾咆哮,被她分成數份,飛向各仙門世家,“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這财大氣粗,上來就堵嘴的操作,着實令人無語又竊喜。
小刀谷雪宗主掌心托着一團八葉雪,五指并攏,捏成碎屑,她面容冷峻,肅聲道,“大司星,這是否有些不合規矩。覆雪天阙妖族群聚,浮雪宮老祖亦是位大妖,怎配參加明界大比?”
收到八葉雪的各勢力,一陣竊竊私語,各家主事捏着八葉雪,隻覺燙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得喏喏往後退了幾步,且看其他家如何行事,随大流可能占不了大便宜,但也不至于吃大虧。
見各勢力皆如縮頭烏龜,雪宗主冷聲道,“怎麼,幾片八葉雪而已,便将諸位底線和原則收買了?”
靈珺子和岚月對視一眼,似是疑惑小刀谷為何突然發難。岚月搖搖頭,靈珺子了然,兩人默不作聲靜觀事态發展。衆人見大劍山與百花谷都坐觀其變,更是無人接話。
麻衣棋宗笑而不語,隻看雪狐如何接招。
“昏招。”浮雲子眼皮一耷。
“妖族吃你家大米了?你急什麼急,明裡暗裡貶低妖獸,怎得,是生怕你那沒出息的傻兒子進不了前九,還是看不起我萬獸山,啊!”
小山一般的壯漢喘着粗氣,上前一步,他雙手抱于胸前,滿是橫肉的臉上,擰出兇惡與狠厲。
雪宗主扔出一把飛刀,落在壯漢裸|露的腳趾前,“老鼈夫,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怎的又戳中你那脆弱敏感的少女心了。”
别宗主靈活後跳,憤憤道,“你敢暗箭傷人!左一句妖獸,右一句不配。誰人不知我萬獸山素來與妖族和睦共處,此次我萬獸山也有妖修弟子參比,你這分明是指桑罵槐,故意針對我!”
雪宗主不依不饒,“你家裡的那幾塊小餅幹兒能和浮雪宮少主比麼?妖族群聚墟界,與魔修為伍,三千靈子九靈主,是為明界抵禦墟界的大業,若九靈主中有一席為妖族,這抵禦墟界的統戰,還能作數麼?”
“是啊,是啊。”
“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衆人啧啧評判,别宗主一腳踢飛那把飛刀,又怒道,“可人家占的是閉星閣名額,閉星閣都沒發話,長老會也未裁決,你先跳出來哔哔賴賴,難不成你是對閉星閣和長老會有意見?”
“你!胡攪蠻纏,血口噴人!”雪宗主怒極而笑,“我隻是提出自己的質疑,怎就被你這般說道!好啊,你是故意的吧,甯可破壞大比,也要跟我對着幹!”
“什麼胡言亂語,你瘋了不成。明明是你在質疑長老會,怎得變成我破壞大比了!”
“我什麼時候質疑長老會了,老鼈夫你給我說清楚!”
“夠了!”靈珺子怒斥,“别把你們私人恩怨攪合到大比上。”
嘹亮的争吵聲立即停止,雪宗主率先滑跪,“抱歉,是我沖動了。但妖族一事,還請長老會慎重思量。”
岚月面容微動,她不着痕迹接話道,“既然覆雪天阙是受閉星閣邀請,還請大司星釋明一二。”
麻衣棋宗收斂笑容,“大比籌備前夕,未曾定下妖族不得參比的規矩,且名額已分配給閉星閣,如何使用為我閣私事,老夫以為,隻是大比靈子名額,并無不妥。”
岚月眉心微皺,“大司星所言甚是有理,但雪宗主的意見也應考量。此次大比事關明界大局,浮雪宮少主若參比,想來必是靈主之位有力競争者。覆雪天阙畢竟居于明墟兩界之間,近些年雖與我明界交好,可與墟界亦有往來。倘若浮雪宮少主奪得靈主之位,能否擔負起統戰之職呢?”
雪狐未予理睬,隻是突然轉身,對着西北方向的天空福身行禮,衆人不明所以,一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