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袖一揮,宗清臨被推出了靈域。
不可觸及的深處,遙遙傳來蘇蘇的聲音。
“讓為師考考你,是推算,還是算計;是因生果,還是果推因;如果一切皆有預謀,那個人又會是誰?好好想想,等我醒來,告訴我你的答案。現在,你該回去了,而我也該睡了。”
宗清臨身回華庭,隻覺一陣恍惚,擡頭看向容千凝等人,他們似是并未察覺自己突然間消失般,正團團圍在晏清身側,明明是溫馨的場景,宗清臨卻莫名捕捉到了一絲尴尬的氣息。
晏清舉起雙手,瘦削的骨指愣是被輕若無物的天蠶紗包成了厚實的熊掌。他憑空虛抓了幾下,隻能艱難做出“鏟”“舀”“盛”的動作。
别石見的臉上難得露出羞赧,“不好意思,包獸爪包習慣了,一時間沒調整過來。嗯,我拆了重新幫你包紮吧。”
天蠶紗取用即定型,想拆除隻能采用損毀的方式。晏清趕忙收回掌,“不用不用,不礙事的。這樣……這樣也挺好的,藥效不易分散,好得更快些,多謝别大夫。”那可是用一寸萬金的天蠶絲煉制而成的天蠶紗,卻像路邊不要錢的狗尾巴草大捆大捆地纏在他的手上。入摳門的浮雲子門下後,晏清身邊全是窮鬼,他這替别人心疼錢的毛病已經很久沒機會犯了。
别石見讪讪收回手,坐了回去,晏清一擡眼正好瞧見宗清臨,頓時喜笑顔開,揮舞着熊掌,“嘿,清臨!我展示完了,後面看你的啦。”
見他笑得陽光燦爛,宗清臨忍不住問道,“不疼麼?”
晏清熊掌拍頭,“哈哈哈哈哈,現在啥感覺都沒有诶……”
宗清臨輕笑一聲,這是已經疼木了麼?
剛想靠近晏清等人,卻聽見滿場喧嘩似炸開驚雷,淩亂的腳步伴着肢體碰撞與桌椅摩擦。
隻見一道弧光擦燃了靈氣,拖着電光火花,幻化成巨劍之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
目光對上銳不可當的巨劍劍尖,宗清臨果斷側身避開,卻見那柄巨劍天女散花般驟然炸開,爆出了無數道劍影,如傾盆暴雨充斥天地。
“趴下!”
宗清臨疾言厲色,那劍影隐匿着冷漠寒芒,似天羅地網鋪天蓋地。宗清臨一手背在身後,握住了翠玉竹支,沒有時間分辨這是突發意外還是預謀襲擊,秘境之外的大能或許已經注意到了這片角落,但已然避無可避,不上即是萬劍穿身,不死也得錯過第一地關。
在宗清臨大喊的瞬間,晏清立即飛天一掌,把神遊天外的問仙弦撥到了地上;别石見似林間野鹿,迅速抱頭蹲下;容千凝将拎在手裡的麥光揣進懷裡,剛縮成一團,又探出狐狸爪子,對着宗清臨一抛。
宗清臨飛身握住山海流雲傘,一面後退幾步将容千凝等人護在身後,一面轉動傘柄撐開傘面擋于身前,令人頭皮發麻的噼裡啪啦聲被阻隔在外。
鋒銳的劍尖似是陷入了軟彈的結界,猛紮無力,竟直接被傘面彈飛。
前排衆人紛紛擡頭望去,隻見數以萬計的飛劍自山海流雲傘上高高躍起撲向藍天。
噗嗤——
令人心酸牙疼的聲音,約莫是某種圓滾滾的空心氣泡被利器戳破而發出破敗嘶吼。
沉默片刻後,既無劍雨下落聲,也無靈子喧嘩聲,宗清臨心生疑惑,緩緩移開山海流雲傘,頓時也陷入了石化狀态。
“船……船破了?”容千凝瞪着大眼小聲道。
蹲坐在身後的容千凝,垂下的發絲一晃一晃蹭着他的脖頸,但宗清臨卻無暇顧及。
用以傳導靈子展示的水泡,像是聚集的蜂巢,密密麻麻地布滿華庭頂部,但現下東南一角卻像碎裂的鏡子,缺了一大塊。
自然柔和的光透過空洞撒落華庭,在地面鋪成一柄重劍光影。
心有餘悸的衆人紛紛檢查完自己四肢安好後,又趕緊清點隊友是否健在。
“什麼情況啊,剛剛?”
“我隻看見一個光點嗖地一下子向上猛沖,撞到了上面的水泡,彈射以後,直接往後排飛去了。”
“那光點哪裡來的?”
“不知道啊……诶,該不會是伶舟大小姐弄出來的吧,她不是在内場睡着了麼……”
宗清臨耳朵微動,目光瞬移。内場之中,伶舟飛夢抱着重劍冷冷瞥了執法者一号一眼,後者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規則如此,你不接受我也沒辦法,破壞大比場地,本就是要接受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