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光落入漆黑通道,宗清臨一手拽着雪方池的後衣領,飛速轉動的翠玉竹支,無情侵蝕着山體兩壁,于飛揚的塵土粉末間,道路愈發寬敞,雪色洞口似乎觸手可及。
“宗道友!後……面!”
宗清臨無暇顧及身後,但耳畔傳來的絲線根根崩裂聲,仍然在提醒他死亡正寸寸逼近。
“别回頭,接着跑!”
“哦哦哦,好!嘶……不對,我……我沒回頭啊?”
雪方池努力支棱起來,他掄起兩條棉花腿,卻覺得腳下并未落到實處,反而視線越來越高。他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幾分,借着洞口亮光,終于看清自己不知何時背對着洞口,兩條腿正晃晃悠悠地懸空做着無用功。
雪方池目瞪口呆,一手削山,一手提人,腳下如有風火輪,甚至還在不斷加速,“宗……宗道友,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啊!”旋即徹底放棄了掙紮,蜷縮起兩條腿,被磨穿的仙履,破破爛爛挂在他的腳腕上,而後又自影自憐地與山石融為一體。
轟隆隆的碰撞聲越來越近,咫尺之遙的洞口似乎永遠無法觸及。
宗清臨眉心微涼,望着一臂之隔的雪亮洞口,思索權衡後,沉聲道,“雪方池,賭一把,相信我。”
被碎石渣與粉塵撲了滿臉的雪方池,來不及思索,便見宗清臨振臂一掄,蜷成一團的自己整個兒被抛起,如流星劃過塵夜,在淩厲的慘叫聲中,擁向黎明。
“啊啊啊啊啊啊!!!”
宗清臨箭步躍起,以竹支點壁,縱身飛入雪白之中,随後勾住半空中的雪方池,兩人
落入一片紫黃相織的空境。
身後的通道迅速閉合,宗清臨環顧一周,未覺異樣後,彎身拍了拍癱倒在地的雪方池。
“雪少主?沒事吧。”
雪衣貴公子睜開哀怨的眼,剛想開口,臉色一青,先呸出了一口黃土,“宗道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麼?”
宗清臨見他灰頭土臉,衣衫破爛,一隻仙履不翼而飛,這模樣與當日離開西北天境,登上越海浮槎的自己有的一拼,頓時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尖,“抱歉,雪少主,下次一定注意。”
雪方池墨發炸飛,大聲嚷嚷,“還有下次???”随後,他又像紮破的河豚洩了氣,小聲叨叨,“你救了我的命,我合該謝你才是,我是有多大的臉讓你道歉。”
他拍了拍手,從衣襟裡取出一枚卷軸,單手托着腮,翻閱片刻後,開口道,“雖然出了點意外,但好在位置沒錯,這片白霧缭繞的空間是陣法結界邊緣,穿過此地,前方就是風霆鎮惡所在的熔岩火山口。”
宗清臨懸着的心并未擱下,他垂眸道,“陣法變故難以估量,不如一鼓作氣離開這裡。”
剛想歇歇腳的雪方池,隻得咬咬牙,翻身而起。兩人再度前行。
緩過神來,雪方池又是一番端莊之姿,他展開扇面,輕輕搖着,蓦地察覺到了什麼,才想起自己扇面上的銀環、銀線、銀刀,早已集體打包,駕鶴西去。
雪方池長歎一聲,半是苦澀半是驚異,“宗道友真是妙思,竟能想到以飛刀牽線阻擋山石合并。”
宗清臨步伐微微一滞,老臉一紅,鎮定地捋了捋衣擺,腳步卻不自覺加快,他該怎麼說呢,并非是他的巧思與缜密,而是純粹不想将自己的翠玉竹支留在那裡,所以……“咳,能被雪少主相中,此物定非凡品,必能增加幾分勝算。”
雪方池見宗清臨越走越遠,忙不疊跟上,“宗道友,等等我。我的意思是,多虧你當機立斷,力挽狂瀾。若非如此,你我二人恐怕要葬身于通道之中,那些小玩意兒,失了倒也值當了。”
宗清臨停下腳步,見雪方池追得相當費勁,心有不解,同為武道兵修,伶舟飛夢身負巨型重劍,仍然身輕如燕,單手出劍,不在話下,雪方池即使不走尋常路數,另修暈染刀陣,但作為刀谷繼承人,這體格倒顯得過于文弱了。
複行數十裡,眼前白霧越發稀薄,雪方池打起精神,從銀絲袋中取出了兩串紫紅相間的手撚,并将其中一串遞給宗清臨。
“宗道友,這是紅蓮魄與紫宸心,你拿着防身。風霆鎮惡隻對劍修有所感應,它或許會在察覺到你的第一瞬間攻擊你,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