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掌之間的橫刀又深進幾寸,懸于頭頂的刀鋒近乎碾上他的眼皮,宗清臨毫無懼色,甚至分了分心神,餘光掃過雪方池蒼白如紙的面容,“你莫不是忘了那道護體金光?以掠水藤吸收分解晏清,将另一端鍊接在你身上,潛移默化間淬養你的軀體。别石見想要的不是卻塵犀傳承,而是讓你拿刀。”
“你的影子呢,快讓它幹活啊!”雪方池火急火燎地去搬優昙劍,試圖往自己脖子上架,不料才稍稍擡離地面,就順勢砸到了腳。
“嘶——”
刀身顫抖,隐有抽離之勢,宗清臨卻壓緊掌心,令對方動彈不得。
“血親用命為你鋪路,雪方池,你舍得讓她身陷窮途?”
“你閉嘴!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身為長兄卻讓幼妹橫死他鄉,雪方池,你可對得起家中苦心經營的雙親?”
“我讓你閉嘴,你聽見沒!”
“同為雙子星,他日你問鼎刀峰,萬人敬仰,你妹妹卻成為茶餘談資,聞之唏噓,雪方池,你可會問心有愧?”
“宗清臨,你找死!”
磅礴的魔息在别石見頭頂聚成漩渦,肆無忌憚地沖刷入她的身體,瘋狂與危險氣息愈發蔓延,堅冰覆上刀身,凜冽與森寒直挺挺地将宗清臨逼退三尺。
雪方池顧不上被砸傷的腳,拎着扇子單腿原地起飛,蹿至憑刀僵持的二人之間,單手握住刀身。
“宗道友我同意你的條件。”
“我不同意!我不要拂心草,堕魔再好不過,我就有力量把他們全殺了!”
“說什麼胡話!”雪方池攥住别石見的手腕,将橫刀從其手中抖落,“宗道友,但你真的能拿出拂心草?此草隻能現摘,拔出後極易毀損,我以家族秘法保存拂心草仍不得用,你能保證你拿出的拂心草并未失效?”
宗清臨一探靈光囊,手心托起青蔥翠綠的拂心草,就連别石見身上彌漫的魔息似乎都被這清新凝神的草木香氣消融了些許。雪方池心神稍定,這才瞧見盛着拂心草的容器竟是一片十葉雪。
反手收回拂心草,宗清臨對着别石見擡了擡下巴。
“小硯,收手吧。眼下尚有回旋餘地,不要一錯再錯。”
“哈哈哈……身為世家女,卻未能守住本心,以至魔息貫體,讓家族顔面丢盡,我本就不配苟活于世,不過是臨死之前想為家人多做一點事情罷了,何錯之有?”
“那父親母親呢?你不想見他們了嗎?”
“他們還有你,而我隻會給他們丢人罷了。雪……母親若是知道你能持刀了,必然萬分欣喜。”
雪方池面露哀恸,“你是雪别兩家最珍貴的女兒,什麼破刀,什麼顔面,怎可與你相提并論!你留在這裡,母親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着。你忘了嗎,她上一次抱你,還是二十年前,這些年,她的悲痛與思念我看在眼裡,午夜夢回間,唯一心願,也不過是至親安康。”
别石見呼吸越發沉重,她滿是灰翳的眸中似有星光閃爍,稍縱,又黯淡消沉,“太晚了,我回不去了。”
“回得去,怎麼回不去!這次是我們想偏了,好在還有挽回的餘地,等棠溪道友醒了,我們一起贖罪。”
别石見沉默不語,雪方池垂眸遮住眼底的紅,“小硯,父親母親伉俪情深卻為了我們,相離多年,甚至不得已唇槍舌劍,刀鋒相向,殚精竭慮數載,隻為擺脫束縛,一家團圓。可若你不在了,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别石見對上雪方池黯然的目光,猶有不甘,“那是卻塵犀啊……”
“我不要!”雪方池斬釘截鐵道,“我原以為你是為了卻塵犀傳承修補獸王血脈,我若知曉實情,斷然不會允你。”
“我不想要無上的力量拔出孤鋒斬浪,我隻想帶我妹妹平安歸家。”
别石見沉默不語,雪方池歎了口氣,又道,“那年我剝離獸王血脈,昏迷數日,你在血池邊哭得不行人事。待我醒來後,你說要永遠做兄長的小跟班,聽兄長的話,駕馭萬獸,守護兄長左右。别硯,今日你要食言嗎?”
“我沒有!”眼淚刷拉滾落,别石見厲聲道,“我決不食言!”
“那就聽哥哥的話,取出藤種。”
“别硯!聽話!”
别石見咬了咬牙,單手橫切虛空,五指一抓,稀薄的幾縷綠光仿佛絲綢般捏在她的掌心,而後輕輕一抽,盤在伶舟飛夢脖頸間的藤蔓自行散開,攤成一團,藤梢無火自燃,飄起層層黑煙。煙霧缭繞中,隐約露出晏清的幾根手指。
宗清臨取出拂心草抛給雪方池。
“多謝。”雪方池誠心道謝,拖着渾身僵硬的别石見落至另一側。
伶舟飛夢身形一晃,步伐不穩連退幾步,宗清臨探手拂起優昙劍筆直砸落,貫地而深锲,伶舟飛夢跌撞在劍身,反手握住劍柄,穩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