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晉階了?恭喜恭喜!”麥光一骨碌爬起,兩爪子吧嗒吧嗒拍了半晌後,終于發現身邊的小夥伴們俱是神色凝重,他的亢奮滑落成猶疑,“你們……怎麼不笑啊?這不好麼?”
雪方池悄無聲息地與别硯對上視線,後者輕輕搖頭。
兩人的互動,飛夢盡收眼底,“死在雲帳營地,執法者要負全責,但如果死在野外,找不到兇手,隻能怪命數不好。”
宗清臨摸了摸下巴,“有沒有可能,與執法者無關?”
晏清遲疑道,“參與大比的所有勢力,唯有坐擁半數靈子的五衍仙盟具有左右票數的能力,除去閉星閣,雪别兩位道友沒有幹預,那隻剩下大劍山和百花谷。大劍山……對我是什麼态度,大家都知道的,而百花谷……聞人受人敬重不假,但若他一意保我晉階,百花谷的靈子未必聽命于他。”
容千凝眼神飄忽,小聲嘀咕,“那可未必。”
想起熔岩火山中,那位纖塵不染的丹尊似地獄修羅般血腥殺戮的模樣,宗清臨越發覺得此事另有玄機。尚無證據,未免晏清察覺端倪,他一筆帶過,“我和容道友都得輪空至末組,正巧我們三人在一處,誰敢動手,就讓他有去無回。”
一旁的伶舟飛夢良久未言,蓦地,她一拍大腿,“地關時,我的劍氣破壞了浮槎上空的溪山水泡,當日一号也對我說了類似的話。難道……我身上也有違規懲罰?”
宗清臨的眼睛緩緩眨了眨,某種不好的預感如焰火忽然綻放,他心口一緊,隻覺後背隐隐發涼。
等等!
不會……這麼巧吧。
一夜間,雲帳營地少了近千人,被淘汰的靈子們遙望着朔風引幻作飛練破空而去。
與容納三千靈子的浮槎相比,通體銀白狹長的朔風引,分割成上百間獨立廂房,又以素光神石前後串連,行于紫品靈石鋪設的浮空軌道之上,單論速度是浮槎的數十倍。
此刻,一至十一号執法者齊齊聚在最後一節廂房,憤怒、驚恐、焦躁、慌張,紛繁複雜的情緒撲向房間内另外九人時,這群人臉上莫名其妙、事不關己、似笑非笑的神情,将一衆執法者以及他們手上的衡平尺,全都照成了醜角。
“你們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号低沉的聲音,透着絲絲危險與怒意。
一人扭頭看一人,無辜的眼神挨個傳遞,最後落到晏清身上時,他左看看右看看,認命地拱了拱手,“我是因為第一地關遲到,延誤了大比進程。”
飛夢不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執法者們,像是在看一群神宮之中大海翻湧的草包,“第一地關,破壞比賽場地。”
宗清臨輕咳一聲,“一輪内投遲到,違反規則。”又指指容千凝,“他和我一樣。”
一号十指擰得咔嚓作響,這四人在他那裡都挂了名,一齊落入末組尚在他的預料之中,剩下的……站位靠後的幾名執法者紛紛以手捂臉,畫面太美,不敢睜開眼。
擺爛了兩輪的小司星他終于支棱了起來,但代價是——
問仙弦攏了攏衣袖,和聲和氣,“浮槎沉沒,弦有不可推卸之責。”
“绉啥绉啊,說點人話吧,小呆子。不就是被衡平尺逮到了麼。”毒不道混不吝地攤了攤手,“嘁——那玩意判定問仙弦在華庭施展移魂之術和我毒不道亂放萬毒聖體是導緻浮槎損毀的直接原因,我二人要為沉船事件負全責……喏,這不就被制裁了麼。”
一号面色沉得能滴出水,他轉身瞥見雪方池與别硯二人時,又是兩眼一黑,“你倆又是怎麼回事!”
别硯扭捏地拽了拽衣角,薄臉通紅,聲音細弱蚊蠅,滿眼都是不安與内疚,“是因為……因為熔岩火山。我們萬獸山與他們小刀谷為争奪貴金,各自圈占火山一半,兩邊群戰……最終造成……呃,造成火山坍塌……”
說罷,她又紅着眼眶,聲音微微抽噎,“破壞彌天秘境,絕非我之本意,被衡平尺制裁,也是我應得的,我甘願接受末組懲罰。”
一号頭頂的怒火還沒來得及蔓延,轉身就被雪方池龇牙咧嘴的模樣澆滅了。向來雍容華貴的雪公子,一張俊顔竟腫成了五顔六色狀,他口中嘶嘶吐着冷氣,看起來已經疼沒了半條命。
毒不道滿臉驚恐,兩手捂在嘴巴上,“小生的姑祖母啊!這是誰下的狠手啊!竟硬生生将雪衣貴公子打成了豬頭,真是幹得漂亮!”
雪方池陰恻恻地瞥了毒不道一眼,慢吞吞道,“我的情況和别石見一緻。至于我的傷……”他深深歎了口氣,扭過頭去,顯然不願再提。
一行執法者遂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好在下一瞬,有人主動為雪氏豬頭事件負全責。
“是我。”
清冷空靈的聲音響起,衆人不可置信地同頻望向角落,一襲青綠流仙袍,三千青絲墜神石,渺渺仙意,雅緻盎然。
眼神散漫而淡漠地掃過一行執法者,最終虛虛落在一号頭頂,“有意見?”
一号沙啞幹澀的聲音像摩擦碰撞的金屬,此刻仿佛後槽牙都已經磨爛了,“你素來端方雅正,溫良如玉,怎會行此無禮之事……”
聞人雅瀾并無解釋意向,轉而徑行坐下,對着一号不耐煩地拂了拂手,像是在驅逐一群亂吠的野狗。
在執法者集體燃爆前,雪方池趕緊上前一步,幾分讪笑,“都是我的錯。口無遮攔,出言不遜……聞人丹尊教訓的是。至于其他……還請前輩莫要追究了。”
執法者皆為各宗門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般侮辱,霎時有人不忿道,“雖說天地關卡開啟期間,靈子或有摩擦沖撞之事,皆屬尋常。但前日内投,方池靈子尚且安然無恙,今日卻面容有損,可見是在非大比期間受的傷。休賽期無故傷及同袍,哪怕是你聞人雅瀾,也需要給執法者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