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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三 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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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郭霁訣别梁武,總覺得自己平日淡泊,并無執念。便是對梁武動了心,不過一時痛楚,過個半載數月,自然可以淡忘。

可誰知此後光陰,有人處恍惚,無人處飲泣,方知對梁武情根深種,再難解脫,心中柔腸百結,憔悴至今。

如今雖左右為難,難以取舍,然念起思念之苦,實不願承受第二次。如今這死心塌地萬裡來求的無畏少年就在身邊,相偕終生的願景唾手可得。她瞧着他誠摯的面容,殷殷的目光,再也難舍,道:“我不是不信你,我父親那裡也可過些時日再行禀報。可是我來時就聽說你已與永安縣主定了婚約,就算你甘心平庸一生。你這一走,梁氏一族如何承受天子震怒?”

卻不想梁武竟冷冷哂笑,道:“我們梁氏百戰生死、浴血而來,若連這點事都處理不了,也不算經曆風霜。”

見郭霁滿眼疑惑,梁武更是唇角微挑,笑得頗有些譏刺:“放心吧,我家裡人見我沒了蹤影,自會暗中四處尋訪。若終究尋訪不得,也絕不會把事情鬧大,定然會對外宣稱我患有疾病,不久就可以宣稱我暴卒了。”

郭霁心中一驚,望着似笑非笑的梁武,無言可對。

“其實你也大可不必擔心名節什麼的,你家裡是不會将你被劫一事露出半點風聲的。那些眼見的人,定然會被安置封口。若尋訪不得,隻怕你也是同我一樣的結果。你我這樣的大族,犧牲個把人不算什麼事。何況如我這般自找的,成為棄子也沒什麼冤的。”梁武瞧着微雪中面白如紙的郭霁,漸漸收斂了冷硬語氣,音調微緩,笑道:“你若不放心令尊,待風聲一過,我們就悄悄潛回雍都,令他知道你的平安。”

事已至此,竟是無可如何了,郭霁不再思忖,下了決心,道:“梁武,人生于世,千金易得,難得兩心相得。既幸蒙君不棄,恰如鳳凰梧桐、金風玉露。恩如知遇,豈可辜負?此生此世,我郭霁決意追随,不離不棄!”

她語聲柔和從容,卻是矢志不渝的味道,梁武見她如此,聳然動容。他有片刻的遲疑,可終于還是伸出了手,輕輕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涼涼的,可笑容卻暖如春陽。兩個人也不說一句話,隻是兩手相攜,四目相對,不覺日影流轉,光陰寸移。

天日漸成餘晖,滟滟斜光灑照,映得雪地一片通紅,淋淋漓漓如同秋日晴波。誰想雪後天晴就能動人如斯,這情形令兩個倉皇出逃的少年人暫忘了未知的明天,滿心滿懷裡,都是一片柔情。

他終于松開了她,伸手繞過大毛氅衣,從交領上襦中逃出一卷絹帛來。

郭霁低頭一看,卻見是一幅山河輿圖。

她祖上雖是将門,近時也不乏名将,然她不過是個未經指點的在室女,全然看不懂上面彎彎曲曲的線條山川、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

梁武便一處一處地指給她看,口中一面細細相傳:“你看,這一處便是富平城。再往西南,這個部位便是此時你我所處之處。此處逆旅衆多、魚龍混雜,往來商旅既有漢人,也有西戎、北地、羌胡乃至于西域、東胡、南蠻等人。從此處尋人委實不易。便是動用了官署役卒,也難從這裡找出你我來。這裡有三條路,可供我們度過黃河,向西而去。此處向北,可走直道,便可到達九原郡,翻過陰山,便是漠南草原。隻是這裡多是北狄部落,實不可行。如若折向西北,過了黃河,便是賀蘭山,這賀蘭山雖聳峙入雲,卻有缺口可穿行。此一處雖有我朝駐軍,然可假扮商人通過,此前我已得了此處的通行文牒。況出賀蘭山便是羌胡領地,如今羌胡與中原修好,此前灘頭首領與我共飲,我已從他那裡察知了個中情況。待黃河一旦冰封,我們踏河而去,支應個一二年總還是可以的。實在不行,灘頭領地中,還有我兄梁略之母在,她是灘頭首領之姊,總不能讓我一個兒輩不得活吧?”

郭霁聽了,心中一動,便道:“梁略之母?你不是說……”

梁武瞧着她不覺哈哈一笑,道:“你是說她與我父親恩斷義絕?”

郭霁見他的神情輕松歡愉,更是疑惑,便點了點頭。

“義絕自然是有的,可是當初給灘頭部落的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當初灘頭部落雖勢大,卻哪有今日實力?用不了幾年,除了被擠兌到金城以西苦寒之地的西羌胡外,整個東羌胡自會悉數落在灘頭部落手中。”

“我聽人說起令尊與他胡妻之事相當慘烈,竟未料到……”

“我父親的胡妻,灘頭部落之女,如今灘頭首領的姊姊,當初與我父親離斷時,可是帶走了一支步騎全能的勁旅。而且按照約定,是要攻守同盟的,我父親留在雲中的人,在此後數年,可是暗中幫着灘頭滅了好幾個部落。況且,父親對他那胡妻起誓,将來爵位隻會是我阿兄梁略的。不然,你以為好勇鬥狠的灘頭部怎麼可能忍氣吞聲?”

看着梁武渾不在意的異樣笑容,郭霁心中不覺一陣心驚。對于當初梁略本已死路一條,卻突然因卓宣悍然翻供并随行朝賀的灘頭首領力證而搬到王昶一案,她本來是不甚清楚的,此時卻忽然有些明白了。

可笑當初所有人都猜這灘頭首領定然痛恨梁家當年的背信棄義,必然會與卓宣一道将梁略一案定成鐵案。

如今看來,竟有如此玄機。那麼當初梁家苦心孤詣的布置,自非一朝一夕。

既如此,東宮又怎麼會是梁家的對手?雖說是東宮率先發難,可梁氏畢竟沉潛蓄勢已久。

梁家不但有敢于搏命的兒女、忠心耿耿的信徒,更有經營多年的外部力量,或許還有朝中其他勢力的協助,這才敢一路示弱,卻終可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忽想起那日宮變時,臨危不亂的梁美人,不過是個才過雙十、不足三十的宮廷女子,可是其果敢、心計,哪裡是東宮及其親信從屬可比的呢?

而梁武——有一個念頭蓦然閃現,當初雨中訣别時,他雖對家族命運十分悲觀,可也曾說過“我梁氏雖危急萬分,可也不會坐以待斃”的話。

對于東宮一系與梁氏紛争的内情,他或許并不在家族核心力量中,卻并非毫不知情。

其實,十七八歲的梁武,從來不是他看上去那樣頑劣,也并不似看上去那樣對于梁氏一族的興衰毫不在意。

“當然,若是這兩條路萬一都不得通,那麼我們就南下,過慶陽,出蕭關,走涼州。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不去羌胡了。直去河西,未為不可。河西山河雄奇,迥異中原。我聽聞河西有牧苑,其廣大非北地、上郡等牧苑可比。又聽聞其中有個渥窪池,可養天馬。你我馬術了得,天蒼蒼、野茫茫,正可策馬天地間,笑傲萬戶侯。”

郭霁瞧着他在細細标注、詳實準确的北地輿圖上一面謹慎比劃,一面卻又津津樂道。一時忽又談及渥窪池天馬,一副無限向往、毫無機心的樣子,不禁一陣異樣情愫湧上心頭。

是心醉,還是迷惑?是相知,還是不解?

在耀眼絢爛的冬日斜陽裡,他離她那樣近,可又那樣遠。

她轉過臉去遠望雪野,隻見天地連綿,高塬闊遠,滾滾深壑萬裡遼闊。

風雪無邊無際,天地一色雪白。晚風吹來,霰雪飄搖,那些高低凹凸、平轉曲折,竟悉數從視野中泯滅。仿佛這世界從來都是渾然一體,沒有半絲起伏。

她靜靜聽着簌簌風聲,還有他的躊躇謀劃,隻覺一切空幻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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