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日本長大的公安警員，對腳下這片土地早已熟悉到深入血液骨髓。此時進入巷子裡的降谷零如同魚兒遊進了河流裡一般自在，幾個急轉漂移後，暫時成功的擺脫了追兵。
“風見，你那裡情況如何？”降谷零打開通信設施詢問起了得力部下的情況。
“降谷先生，我這裡已經恢複正常，人員已被暫時疏散。”風間氣喘籲籲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人類從肺部在發聲，更像是剛從泥土裡拱出來的蚯蚓。
“好，你現在帶領A組撤離，直接跟我們在警察廳會合。一會向我彙報B組情況。記住，任何行動一定要繞開煙火大會的中心，不要造成任何騷亂。”
話音未落，突然，巷子的上空再次傳來了引擎轟鳴聲，幾輛摩托車仿佛突然有高人指點一般，從天而降，再次咬住了他們的行蹤死死不放。
“竟然追上來了！”
二人暗自心驚。
這種行事作風，已經可以确定這夥追兵不是組織所為！
琴酒酷愛暗殺，但也同樣忌諱引人矚目，時常注意着躲避人群，更何況，不出意外的話他已經死在了公海上的那次飛機失事裡了。朗姆心狠手辣，雖然放火燒過一整座小島，但也絕對不會為了追擊組織叛徒而派出一隊又一隊的摩托車殺手，明目張膽的在東京行政區域進行行動。那位先生一心隻有永生，非法交易洩露這種事隻怕是還驚動不了他來親自出手。
到底是誰？
赤井快速出槍，左手推動滑膛擊向天空，卻第一次脫了靶。房頂的磚瓦被擊碎，揚起了一陣塵土。
此處不如剛才國道裡視野開闊，巷戰中的敵人就好像狡猾的泥鳅，甩不掉，打不死，一波又一波的與二人糾纏。
降谷零再次加速，調轉車頭，将摩托車開往前方大橋。從這裡下橋就可以回到國道，再向南走，很快就能跟風間的隊伍彙合。如果不能恢複火力，他們的處境将會堪憂。
然而，當降谷零正要下橋時，大橋另一端，竟然同時圍過來了幾輛黑色的摩托車，車上的人同樣穿着黑色西服，黑壓壓的一片着實令人生厭。
“開什麼玩笑！”
降谷零決定再次調轉車頭，卻在後視鏡裡發現身後的追兵早已經把他們包圍。赤井開槍擊退了幾個，但顯然對方在數量上逐漸占了優勢。
降谷零幹脆停下了車，與赤井背靠背的站在橋上。
橋下的水面漆黑，深不見底。這裡不是通往煙火大會的必經之道，橋上原本稀疏的車流也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吓到，搖晃着照明燈，陸續逃離了這座大橋。
他觀察着對方的動态，手裡緊緊握住手槍。
??
情況急速惡化。
??
兩個人周圍迅速圍滿了黑衣人，形成了一個水洩不通的圈。
??
風見應該在趕來的路上吧？如果從右邊人少一點的地方突破，不知道能不能撕開一個口子。
可是事到如今，對方為什麼一直遲遲不開槍？
??
突然，降谷零意識到了什麼，開口低聲說道：“對面一直不願下死手，是想拿走Chavis給我們的資料麼？”
??
畢竟手表如何打開，Chavis隻是低聲告訴了他自己。這一幕恐怕被他們監視到，生怕不能活捉自己而帶回去一個無用的物證。
??
亦或是，如果沒有赤井那一記快槍，他早已倒在了血泊裡，根本等不到對面來追逃物證了。
赤井被降谷零的這句話一下點醒，手指不經意的婆娑了一下□□的滑膛，開始快速思考脫身的方法。
??
人群繼續縮緊，他需要當機立斷。
——賭一把吧！
“喂FBI，快告訴我你的狙擊包裡還有一把重型機關槍，不然咱們就得準備跳河了。”降谷零低聲追問了一句，再次與赤井确認道。
“資料是在一塊表裡對嗎？”赤井按耐下了所有的心理活動，開口問道。
“對。”降谷零疑惑的看向赤井。
“我數到三。”
赤井側過身難以察覺的對着降谷零耳語了一句，突然對着面前的人大喊道：
??
“你們要的東西在這！”
突然，一塊金色的手表被抛在空中。
圍上來的黑色人群果然被激起了一陣騷亂，争搶着跑過來，試圖接住這個即将粉碎在地上的資料證據。
“跳！”
與此同時，赤井拉住降谷零，縱身向河中跳去，落到半空時，赤井調轉身體，用力向圍過來的黑衣人群中丢去了一個煙霧彈。
二人盡力屏住呼吸，奮力的一邊潛在水中，一邊向岸邊遊去。濃濃的煙霧引起了所有周圍警力的注意，警笛聲越來越密，越來越近，向着這座大橋駛來。
??
煙霧也同時擋住了黑衣人的視線，與漆黑的河水混為一體。幾個黑衣人走到大橋邊，沖着水面射擊了幾下，見水下毫無結果，最後還是決定撤離，騎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二人在深水中仔細聽着橋上動靜，聽見大批摩托車的離去後，才終于遊上了岸。赤井有些踉跄，一把甩掉背上的的狙擊包，直接癱倒在草地上，扯掉頭上浸滿水的毛線帽，閉着眼睛呼吸起了新鮮空氣。
身旁的降谷零趴在了地上。金色的頭發滴着水，單薄的浴衣完全裹在了身上，手腕上系着的，是一塊完好無損的手表，正是Shavis給他們的武器資料。
降谷沒好氣的對着始作俑者踢了一腳，氣喘籲籲的問道：
??
“你不是說要數到三嗎！”
赤井低垂着眼眸笑着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而是看着橋上的濃煙喃喃自語：
??
“早知道就帶個手榴彈了。”
??
他綠色的眼眸閃爍在草地裡，顯得格外好看。
降谷零本來正看着他的眼睛，結果被這話氣得哼了一聲，大聲的抗議起來，表示自己并不喜歡這個美國爛笑話。
今天他壓碎了不知道多少輛車的車頂，如果再把東京行政區内的大橋炸毀，他的職業生涯從此就可以畫上一個完美的問号了。
他決定不接下這個話題，畢竟命跟職業晉升哪個更重要對于自己來說還不是一個答案确定的選擇題。
??
他轉移話題的問道：“你怎麼會正好身上有塊手表？”
“買給卡邁爾的禮物，本來打算行動結束順手送給他的。我住院的時候他替我跑腿買了不少次煙。”赤井解釋着，說罷又頓了頓，直截了當的開口提出了一個要求。
“你得賠我。”
“啊？”降谷零瞬間揚起了眉毛，如此不要臉的請求氣的他直接從地上彈坐起來。
“你得賠我的表，我這可是為了救你的命才把表扔出去的。”
赤井也不緊不慢的坐起身體，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這個即将情緒炸裂的人，再次詳細的闡述了他的要求。
降谷零的嘴張了又合，千言萬語的髒話被他強行咽進了肚子裡，半晌，憋出了兩個字。
“沒錢。”
說罷，又生氣的躺回了地上。
赤井秀一的一天在這一刻達到了勝利情緒的高點，他滿意的大笑起來，也不緊不慢的躺在了草地上。
遠處的煙火終于開啟，一束束耀眼的金線飛上了天空，忽得如雨傘般打開，變成紅色藍色的花束，點亮了草坪的天空。煙火墜落，稀疏的煙氣在空中畫出六道琴弦，包裹住河水，仿佛變成一把吉他，而他們兩個人，就是混進琴箱裡的兩粒沙子。
“好漂亮呀。”降谷零看着眼前的煙火亮了又滅，燃燒又冰涼，絢爛綻放着，好像星星一樣，數也數不清。他突然開心的回過了頭，對着赤井秀一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
有那麼一瞬，零的笑容比夜晚的煙火還要明亮。
赤井秀一愣在那裡。他看到面前波瀾不驚的河水被風莽撞的拂起波紋，突如其來水浪，包圍着，注視着，把了結過的回憶變成水盆中的一滴油，盡管水是黑色的，沉默的，它也會在無數漂泊後，融化進另一滴油裡。
他突然想拿出手機拍個照，生怕這個笑容很快就會轉瞬即逝，就像現在的煙花一樣。
“你…”
“嗯？”降谷零依舊仰着頭。
“你還記得以前…”
“你是說在曼哈頓那次嗎？記得啊！”零立刻接過話頭，将額邊碎發攏在耳後：“那次我們三個逃跑後，也是渾身濕透，看着這樣的煙花。景那會還說，‘你們兩個看上去真是…’”
他說着說着，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有些氣餒的低下頭來。
赤井一聲不吭，他仿佛聽到時間無比清脆又無情的沙漏聲。可是他别無選擇，隻能等着降谷零說下去。
岸邊滴的一聲警笛響起，車裡坐着的是毫無眼力見的風間，正在向他們揮手，提示着二人今日一天的辛苦到此結束。
天空被煙火燃燒出鮮明的灰紫色，月亮早已回了家。他們一前一後走着，影子卻仿佛拉着手。??
T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