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濃,山風不入,洞穴内隻餘下怪異的念咒聲,伴随着洞外窸窸窣窣的蟲鳴,宛若黑夜裡哭喊着前來索命的惡鬼。
孟姝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可分明她并未中那毒粉的毒。
伴随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孟姝恍惚間好像看到有人由外走進。
開口的是一個年長的男人,孟姝透過蓋頭輕薄的紅紗,勉強認出,那正是樊家村的村長,那位被所謂的莫老弟喚作“樊世春”的人。
樊世春神情焦急地看向樊花,“準備得如何了,何時才能下棺?”
樊花指了指被人擡入棺中的孟姝,谄媚地笑道:“您瞧瞧,都按您的吩咐做了,待您把大少爺的牌位請出,咱們即刻便可下葬。”
樊世春欣喜地點了點頭,“好啊,這是第十九個,今夜過後我的兒子便可回來,樊家村也将不再遭受惡鬼的侵擾,這三十年來的噩夢終于要結束了!”
孟姝心中震動,突然間明白了這樊家村一直以來神神秘秘地在夜晚接親,甚至不惜花大價錢四處找尋陰時陰月出生的女子的目的。
原來是冥婚!
想到前十八個如花似玉般的少女最後是受到了何等的不公,孟姝隻覺得脊背發涼,令人膽寒。但此刻在那些人怪異的念咒聲中,她隻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最後沉沉地暈了過去。
……
“山神大人在上,第十九名新娘後生們已為您集齊,還請山神大人顯顯靈,為我兒重換新生,蛻去凡胎,超度為神吧!”
待到孟姝悠悠轉醒之時,她發現自己正如同方才一樣躺在棺木中,隻是此時的棺木貼着滿棺的符紙,被衆人立起,架在高台之上,透過紅色的蓋頭,她所見的便是如此詭異的一幕。
現如今好像不是在先前的山洞中,而是在一個祭祀的高台上,在高台下烏壓壓地跪了幾十個人,其中極少數為年輕力壯的男子,大多數皆是老弱婦孺,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以頭撞地,口中振振有詞,不知在低聲念着什麼。
而為首的正是樊世春。他換了一身朱褐色長袍馬褂,手中還捏有三根高香,如今高香将要燃盡,他似哭似笑,以一種極其扭曲的表情盯着身前的牌位,朝上蒼跪拜道:
“願山主顯靈,保我兒新生歸來,以山主之靈庇護樊家村無憂,庇護無憂啊!”
他話音未落,其後跪着的樊家村衆人也皆面露詭異,十分虔誠地匍匐在地,齊聲喊道:
“庇護無憂、庇護無憂......”
天啊,這些人是着了什麼魔,居然以十九位少女作祭,隻為讓一個人死而複生,還妄想庇護他們?
孟姝恨不得現在就出去剮了他們,讓他們好好看看平白無故害死了那麼多人,究竟還能不能得到神明庇護!
“呼呼——”
山風呼嘯,如泣如訴,似有人在哀聲悲嚎。
“是山神,山神顯靈了,快,快把新娘埋進土裡!”
話語間,有人扛起裝着孟姝的棺材,未蓋棺蓋便要将其搬入提前挖好的土坑中,他們挽起袖子,眼看着就要鏟沙将她活埋。
孟姝暗道不好,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拼命掙紮,也不知這捆人的麻繩怎麼這麼結實,孟姝根本動彈不得。
黃沙正一鏟一鏟地往下蓋,先是雙腿,再到上身......
孟姝暗叫不好。
鬼王大人,你要是再不來,她這條小命恐怕就真的要折在這了,隻是,她還沒找到阿爺……
就在孟姝将要不甘心地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忽地從外飛來一把銀白色長戟。
那長戟雕着精緻神秘的上古暗紋,身露銀芒,周身泛着光華,如同一隻馳嘯疾飛的靈龍,帶着淩厲的靈氣,“嗡——”的一聲震鳴,狠狠地釘入棺旁的黃沙中,逼退了圍在棺邊的衆人!
在祭台之上,忽地出現一個年輕男子,他身穿藍色穿枝蓮片金錦鶴衣,腰系蓮紋金縷帶,身上仙鶴翩翩,人又偏生得格外出色,儀容秀麗挺拔,清冷的眉眼下一雙深邃長眸更是暗含秋水,泛着冷意,帶着逼人的銳利。
他傾身飛下,手指微動,霎時間,孟姝身上的麻繩便如同斷了一般截截落下。他一手拉過孟姝,将其帶到祭台之上。
衆人都被眼前這一幕看傻了,唯有樊世春稍稍回過神來。
“你,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破壞我們的山神祭祀!”他氣憤地指着扶光,顫顫巍巍道。
扶光沒理會他,眼睛看向孟姝,挑眉淡道:“怎麼給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不是說包你身上?”
孟姝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一把摘下紅蓋頭,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扶光,随即指了指下面的人。
“我摸清他們的底細了。他們這些人之所以娶那麼多少女,皆是為了所謂的山神祭祀,讓她們與死人冥婚,好讓村長之子死而複生,從而保佑他們樊家村。”
聞言,扶光眸光微冷,掃向樊世春。
樊世春被他這一眼看得節節後退,卻還是強撐着腰闆,拄着拐杖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居然不尊山神,破壞祭祀,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年輕男子冷嗤一笑,銀白色長戟瞬間回到手中。
他一手負在身後,緩步上前,眼裡帶着幾分嘲弄,“不知是何山神,竟要用活人祭祀,還有令人死而複生的本事,本君倒是很想見識見識。”
他矜貴不凡,月光傾照于身,好似鍍了一層銀色光輝,如同仙人下凡,氣勢逼人。
樊世春撲通一下跪坐在地,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些什麼。
台下的其他村民見了,各個面面相觑,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是孟姝所見過的那個小胡子男人,他一手撩着衣擺,火急火燎地跑到樊世春身邊,佯裝鎮定道:
“你們兩人膽敢對山神和村長不敬!快說,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混進我們樊家村?”
“這老家夥是村長,你又是什麼人?”孟姝挑眉看向他那直打顫的雙腿。
那小胡子男人急眼了,梗着脖子連忙道:“我,我叫樊丘,我可是樊家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