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宏天不傻,先前王虎說王震死于脖間咽喉處的刀傷,他猜到了,此傷就來自眼前女子手上的匕首。
孟姝用刀在他臉上比劃着,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林敬的瘋病,是你害的。”
雖是疑問,卻極為肯定。
樊宏天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倒吸了一口氣,看向别處,強裝着鎮定否認道:“林縣令抱病,我身為同僚深感遺憾,實在不知姑娘在說什麼。”
聽完,那女子卻笑了。
她看向他,匕首的刀刃在他嘴上拍了拍,接着,便歪頭輕笑道:“嘴硬?”
孟姝回頭朝不铮揚了揚手,後者了然,從王震的屍體上拿下了那尊牌位,走過來遞給了她。
樊宏天看着,不明所以:“你們是誰,究竟要幹什麼!”
孟姝笑而不語,匕首換到左手,将牌位舉到他面前。
“我聽說這林敬林縣令如今隻是在老家養病卻還沒死呢,而你卻早早地為他準備了牌位,”孟姝笑:“樊宏天,你這打的究竟是什麼心思啊?”
緊接着,她不顧樊宏天鐵青的面容,突然站起身來,邊走邊看着他說道:“八卦陣,辟鬼術……”
樊宏天猝然擡頭,冷冷地望向她。
眼前的女子卻仍接着道:“壇盞為引,牆垣為陣,血靈為祭。”她突然停下,俯身看向樊宏天:“樊縣丞,你對林敬當真是恨之入骨啊。”
“你,你究竟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仿佛是被窺見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樊宏天黑着臉,咬牙切齒道。
“我?”孟姝挑了挑眉,故意騙他:“不過是一個略通道術的普通凡人。”
修道之人,對怪力亂神有所研究并不奇怪。
樊宏天眯了眯眼,探究的眼神掃過孟姝,還看了看後面的俊美青年,誰知後者卻有所察覺,擡眼看來,目光銳利地令人生寒,仿佛一切人心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不管樊宏天對于他們是修道之士的話語信不信,信多少,孟姝接着道:
“你從小刻苦,一心想要金榜題名,從此身登青雲,權勢滔天,可你卻格外不滿你的出身,甚至是不甘。”
在樊家村的樊家宅裡,孟姝去過樊宏天舊時還未入仕前的居所,那裡都是樊宏天年少時為追求功名所苦讀的證明,除此之外,令孟姝印象最為深刻的卻是一句詩。
“不到瓊樓非吾願,此生誓折桂枝冠。”孟姝垂眸,靜靜地看着坐倒在地下的中年男人。
或許樊宏天的前半生真的無所诟病,他努力求學,一心苦讀,終于走出了樊家村,走出了湘水鎮,去到了京城,折下了桂枝。
可京城是什麼地方,那裡從來不缺才華橫溢的才子,更不缺木秀于林的佼佼者,樊宏天一心想要折下的桂枝在那一刻換來的也隻不過是個從七品官,少年人的意氣也在此刻化為嫉妒。
據不铮先前所查,樊宏天在京城當職的數年間,與林敬也是同僚,不僅如此,當時林敬身居從四品,領大理寺少卿之職。
據說在林敬手下,樊宏天頗得賞識,一路直上,從一個從七品一直做到了正六品官,他人皆道樊宏天生得一副好皮囊,也有得一身好運氣,遇到了林敬這個伯樂。
聽到此處,沉默已久的樊宏天突然冷聲一哼,他仰面朝上放聲大笑,似乎在嘲笑這世人眼薄。
“什麼伯樂相馬的狗屁說法,他們都當林敬是伯樂,我是千裡馬,可是憑什麼,我的才氣一點都不比林敬差,我何須用他來扶!”
孟姝,扶光和不铮三人,皆是冷眼看着地下仰天大笑的男人,他仿佛癫狂了一般,一邊笑着一邊面色扭曲的破口大罵。
彼時外邊的天色稍暗,絢麗的雲霞劃過湘水鎮的天邊,夕陽籠下,美不勝收。而此刻這副美景,卻獨獨照不到這片略顯偏僻的西巷宅院中來。
過了半晌,見樊宏天稍稍冷靜下來,扶光卻緩緩開口,縱使外頭暖意正驕,夕陽再好,他那不緊不慢的話語都在此刻顯得尤為冰冷:
“所以,你就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