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要查林素文的死因的。
“還是說,”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錦囊:“最關鍵的線索,便是這鈴铛?”
“沒錯。”扶光走在前頭,将手中的提燈舉了舉,火光透過籠紙瞬間映亮了前方的路。
“還記得你曾說過,林敬懼怕什麼嗎?”
“是鈴铛!”孟姝恍然大悟,愕然擡眸。
原來,這兜兜轉轉都和鈴铛和關系,難不成林素文的死也和鈴铛有關?
“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除了人為,怕是還有别的手腳。”扶光冷冷道:“過去這麼多年,光查井已經作用不大,該消失的痕迹早就消失了。”
除了草上那道壓痕,還有這詭異的殘鈴……
方才下井,他在井裡的石緣面上看到了很多劃痕,看似雜亂,實則像一道陣法。
扶光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你明日找個理由,跟岑娘辭别,暫時離開林宅幾日,回岑園去住。”
那日他們租下的院落,正叫岑園。
孟姝也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擡頭問道:“那你呢?”
扶光腳步未停,夜晚的寒風夾雜着空氣中的濕意,吹起青年淡色雲袍的一角,燈挪影動,他的聲音極輕,幾近湮滅在黑夜的風聲裡。
“我得去确認一件事。”
……
次日清早,孟姝按照扶光所說,随口編了個理由,暫離林宅幾日,走前還特地給林敬施了針,留好這兩日的藥方,好讓兩位忠仆安心。
想起昨夜扶光冷峻的神情,他之所以要讓自己離開林宅,想來這裡面多半有險!
她看了看岑娘,思忖片刻,決定還是叮囑道:“近來夜裡風大,濕寒漸重,嬷嬷既要和羅六叔換着照看林老,不如還是搬去外屋一起住吧,我看過,那屋子寬敞,能暫住下兩人,你們照看和煎藥也方便,夜裡就不要出來走動了。”
說來也是命運弄人,前幾日他們還想方設法的要進的林宅,如今卻又不得不找借口離開。
與岑娘辭别後,孟姝還去集市上轉了一圈,照着扶光所說,逛了大街小巷都沒找到他要的鈴铛。
七角鈴……
孟姝皺着眉,頭疼地走出了一家又一家店鋪。這平日裡,人們所用到的鈴铛大多數是六角,除了喪儀下棺,鮮少會見到七角鈴的蹤影,畢竟在百姓眼中,這“七”乃不詳,除了給死者下葬時不得不用,其餘時更是避之不及。
可這褚鎮素來書香古樸,就連名器店都少有,好不容易碰見一家,竟然還因為正值普賢誕而閉門謝客。
孟姝知曉,扶光要她尋七角鈴铛多半是因為昨夜井中那殘鈴,她那時曾借着提燈瞧過,确實是少見的七角鈴無疑。
起初,她還并未覺得奇怪。
昨日,她特地問過岑娘,林素文過世後可有替她挖墳立墓?
可岑娘卻說,林素文的屍身詭異得很,剛從井裡撈出不過半日,就幾近腐爛,最後竟成了一攤黑水。
孟姝想,若有人要祭奠她,拿着七角鈴去井邊後不慎掉入也并不稀奇,可按照扶光昨天的神情來看,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
更何況,他昨夜還說,那鈴上有鬼氣……
名器店閉門,那這七角鈴,該去哪裡找呢?
思緒正亂間,孟姝竟無意順着小巷走回了主街,彼時尚早,街邊行人湧動,早食攤販的小桌坐滿了人,熱氣騰騰間,煙火氣吹袅了整座小鎮。
孟姝突然想起了那日,她所碰到的小店。
她再次來到斷尾巷,低斜的青瓦下,外頭是鼎沸的人聲,而這裡卻靜谧非常,這家奇怪小店依舊樸素寡味,哪怕無客,門口的竹架也仍高高支起。
孟姝走上前,詢問道:“店家可在?”
……
在遠離鬧市的一角,小徑邊古銅色的大門緊閉着,青石磚瓦被經年的雨水洗刷得發亮,古樸而素雅的老宅宛如沉睡的獸,一枝矮竹穿牆彎出,斜斜地挂在青石旁,清晨的露水滴落,在石闆上泛着晶瑩的光。
屋内,岑娘和羅六叔正準備将熬好的藥給林敬端去,忽地,眼前有道光影閃過,下一秒,他們便睡了過去。
一道人影踏入,年輕人的暗色雲靴落在屋裡,竟一點聲響也無。
風吹起他黑紋錦袍的一角,他走到桌邊,拿起藥碗,裡頭湯藥已被岑娘特地放涼。
扶光忽地輕聲一笑,擡步掀開了裡屋的軟簾,繞過屏風,目光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這幾日岑娘特地按照孟姝的囑咐,将屋内的窗都給撐開,清晨的暖日順着木質的窗沿灑入,本應帶着暖意,卻怎麼都散不開這滿屋的寒氣。
扶光走進了些,将藥碗放在床邊矮桌上,垂眸靜靜的看着林敬。
他眸色無波,看不出喜怒,卻幽深難測。
過了半晌,就在林敬以為他要離開時,床邊的青年突然出聲,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林老先生。”
“還要裝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