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
孟姝一愣,差點忘了,說好在原地等他,如今他們這一消失,扶光肯定會擔心吧。
遠處江面上突然傳來動靜,孟姝瞬間警惕起來,細細聽了聽,發現是船聲。
他們追來了!
來不及磨蹭,她将銀繡塞給柳鶴眠,叮囑道:“你去船艙混進人群裡,那些大多是顯貴和百姓,沈從辛多少會忌憚些,你可以趁機溜出去,馬上去找扶光!”
話音剛落,她突然一頓,眸光晦暗,聲音有些發澀道:“你再幫我轉告扶光,如果我回不去,就讓他幫我找找阿爺。”
說着,她低下了頭,“我們也算是朋友,有些過命的交情,他應該會答應吧。”
她這番如遺言般的交待,讓柳鶴眠一哽,眼中瞬間淚光閃爍,“不要啊孟姝,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算了!”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日不多,但柳鶴眠是真真把她當成了朋友,如今她自身難保也要将自己推出去,柳鶴眠怎能不感動?他這個人向來義氣,豈有自己逃走的道理!
孟姝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番局面,本應是熱熱鬧鬧的上巳節,卻變成了生死離别。
更沒想到,他們相識不過數日,卻也有了生死之交。
孟姝笑了笑,看着他一副決心要和自己死的模樣,不由得心裡一暖。
她朋友不多,甚至可以算是沒有,但這一路走來,她遇見了扶光,與蘇娘子、不铮,還有柳鶴眠,都成為了朋友,除了阿爺,在這世上她竟也有了牽挂的人。
莫名的,孟姝也有些想哭,但船聲越來越近,理智告訴她,柳鶴眠是無辜的,不應受牽連,他必須走。
孟姝忍着痛推開他,朝他擺了擺手,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柳鶴眠雖然一根筋,可卻不是傻子,孟姝如此語重心長想要他活着,而自己留下隻會給她添麻煩,他便偷偷抹了抹眼淚,轉身跑向船艙。
身旁突然靜悄悄的。
都走了,也不知道沈褚禮有沒有找到人。
夜晚的月色微涼,虛掩着隐在雲後,孟姝靠在船闆上,目光望向無垠的潑墨天際,突然覺得,原來平凡的月色也很美。
可惜自己從未注意到過,也從未願意停下腳步看看。
身上的傷源源不斷地傳來痛意,她忽地歎了口氣,耳邊已經傳來了兵器相交的摩擦聲。
突然,船上傳來一陣騷動,孟姝探出頭一望,聽到有人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燕老暈倒了!”
霎時間,遊船忽地加速,朝岸邊開去,沈從辛的那隻船眼見着就要靠上,卻發現他們突然動了。
站在船頭的男人冷着臉,面色兇狠,險些将牙咬碎,“給我追,絕不能讓沈褚禮上岸!”
孟姝隐匿在船的一處角落,借着幽暗的月色和船上搖晃着的燈火,她看見了沈從辛那難看的臉色。
她吐出了一口渾氣,可還不等她心中的那塊石頭落地,便瞧見有死士順着抛繩爬了過來。
遭了,他們還是慢了一步,船靠得太近了!
孟姝面色一冷,剛要動身,肩上的鮮血卻倏然順着她的指縫湧出。
沈從辛這個狗東西,居然在箭淬下了毒!好在孟姝是擅武之人,毒沒那麼快侵入五髒六腑,若是沈褚禮,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強忍着痛,孟姝抛出了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毒蠱,蠱蟲散落在船沿處,就在他們長繩的下方,隻要那些死士一下地,便會中蠱!
可這些不過是孟姝的緩兵之計。蠱蟲數量有限,隻能拖住一部分人,而其他的。
她閉了閉眼,躲在後頭,聽着前方傳來的聲聲慘叫,心卻越來越沉。
其他的,便隻能看命了。
好在,已經快了。
隔着江水,遊船上的人已經能看見遠處岸邊的燈火。一邊是鼎沸熱鬧的人煙,一邊是劍拔弩張的生死,随着岸邊袅袅酒香的傳來,那些黑衣死士也愈發靠近。
沈從辛似乎發現了她,站在一衆黑衣人的身後,玩味地看向她。
孟姝當機立斷,迅速起身往船艙内跑去。如今沈從辛已經來了,也不再有怕暴露的顧慮。
“留活口,問出沈褚禮的下落。”黑夜中,船頭上的男人冷冷道。
冷風從臉頰旁擦過,眼見船隻靠岸,船内的人都争先恐後地想要下船,孟姝見有一個纨绔子弟打扮的人落單,眼疾手快地将人打暈,将其身上的披風扒下裹在了自己身上。
孟姝整個人縮進了黑色披風裡,沒了素色血衣,她瞬間沒有那麼招眼,垂着頭,正大光明地走入燈火下,融進人群裡。
“殿下,那女人消失了,百姓開始下船,我們要不要……”旁邊的侍衛皺了皺眉,擔憂道。
沈從辛今日行事,未免太冒險了些。
先前若是在江上就活擒沈褚禮還好,如今船隻靠岸,鬧市人多,其中不乏有王公貴族,若是驚擾了衆人将事情鬧大,改日捅到甯宣帝面前,他們也是無話可說啊!
這可是弑殺手足之罪,可謂大逆不道!
沈從辛聞言,隻是冷聲一笑,臉龐隐匿在昏暗的側影裡,眼中爬上一抹陰狠,幾近瘋狂的神色自他面上露出。
“你以為,本殿為什麼敢在今日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