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四肢并用地從血泊裡爬起來。
拽着齊舒玉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知道草藥在哪裡,但我沒有力氣。你幫我好嗎,師兄,你幫我。”
齊舒玉含淚把他扯回來。
“大師兄讓我們呆在這裡,外面更危險!”
薛殷完全不聽,拽着齊舒玉的力氣越來越大,吐着血重複道:
“我在吐血,我快死了。師兄,我快死了。”
正常人吐了這麼多血後哪裡來的力氣?!
很可能。
是他血脈覺醒的迹象。
書裡提到過。
魔族血脈在覺醒初期時,會如同雛鳥,對身邊人本能地産生出信賴感,且終生不可磨滅。
“别動了!”
齊舒玉壯着膽子呵斥一聲。
薛殷果然停了下來。
乖得很。
不知道為什麼,
齊舒玉腿也不抖了,害怕中又隐隐有點快當爹的興奮感。
他大着膽子掙脫薛殷的手,
反攬住對方往篝火旁拖。
那一雙沒有焦距的雙眸看了看腰間,又看了看齊舒玉。
黑得像灘死水。
少年聲音嘶啞:“我會死在這裡的,師兄。”
“你不會死在這裡的,你現在很健康,”齊舒玉比他還堅信道:“像頭牛一樣。”
“我要去找鳴月草。”
“你什麼草都不用去找。”
“我快死了,師兄。”
“不會的!”齊舒玉打斷他,試圖把他摁回地上去:“你看你,大驚小怪,不就吐了點血?多正常啊!你不知道嗎,人家女孩子每個月都要流點血出來的,哪有你這麼……呃……矯情?”
少年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正中齊舒玉的胸襟。
暖暖的。
很貼心。
少年仰起頭,
黑漆漆的眼珠子靜靜注視着面容清隽的青年。
齊舒玉皺了皺眉。
深吸一口。
雖然吐得有些過于誇張了。
但在小說裡。
這點緻死量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
“……沒關系,弟弟……雖然,嗯——
師兄知道你不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或許有些不講男徳……”
齊舒玉很難為情地打探薛殷的表情。
小心斟酌着用詞。
少年仍然安靜。
但微動的眼神讓他不再看上去是一個瀕死之人。
更像等待大人接話的小孩,
乖巧又好奇。
“……呆會兒你能不能往旁邊吐啊,哥不太會洗衣——”
話沒說完。
少年又倏地站起來,拽着他往外走。
力氣比之前更甚。
齊舒玉一個踉跄,
差點摔到薛殷身上。
他呼吸一滞,
都怕自己現在就把薛殷砸死!
“停下來!薛殷!——聽到了嗎?!薛殷!我讓你停下來!”
可這回少年沒理他。
沙啞的聲音如同惡魔在低語。
“我在吐血,我快死了。師兄,你要幫我。”
他再一次重複着這句話。
步履沉重。
“那你就在這裡吐!”齊舒玉使出渾身解數也掰不開他的手,急得大叫:“你就在這裡吐!别出去!你吐這麼多次還沒習慣嗎?!”
電光一閃。
齊舒玉想起還有張雲歲鴻給的符紙。
急急忙忙掏出來後,臉色變得煞白。
他媽的沒靈力啊!
一個沒有信号的手機怎麼打電話?!
少年似乎感應到什麼了。
回過頭看見齊舒玉捏着的符紙,鼻子嗅了嗅,強硬地從他手中拽走,塞進嘴裡咽了下去。
???
!!!!
齊舒玉震驚了!
順便震怒了!
手機沒信号不等于可以讓小孩兒吃掉這唯一的手機!!
偏偏他用力打出去的拳頭,
也被少年輕輕松松接了下來。
少年将青年兩手腕并攏,僅用一隻手就捏住了。
在齊舒玉錯愕的瞬間,
将他拉到了黑暗的邊緣。
空氣中厚重濃稠的腥臭味似乎卷土重來。
齊舒玉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生怕驚動了林中的某一隻魔獸,他把腳後跟插進土裡,使出吃奶的勁和薛殷拔河,幾乎是用氣音在勸告:“回去吧弟弟,你看你這使不完的牛勁,要死也是你哥我先死吧!”
魔獸吃不吃魔獸不知道。
反正一般都會吃人。
薛殷還是頭很鐵地拉着他要去送死。
眼見腳尖都快出線了。
齊舒玉心一橫,紮了個馬步,
擡起他的手就往下啃。
手腕上的力量此時卻突然消失。
齊舒玉在預感到不妙的同時,整個人被狠狠推到地上,痛得眼前一黑。
“他媽的……”他咬緊後槽牙:“小兔崽子,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反正薛殷這家夥是死不了的,
愛去哪去哪吧,不管了!
……
齊舒玉記得自己昏迷前還聽到很大聲的嘲笑。
他為自己的溫柔善良默哀了一下,
憤憤爬了起來——
一顆沒有發縫的高顱頂頭冷不丁撞進齊舒玉懷裡。
“嗚嗚嗚嗚齊師兄!你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