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
一道頗為耳熟的女聲溫聲喚他。
齊舒玉擡頭。
青衣長裙女修瞧着五六十的年紀,面龐溫婉祥和,和她交談的藍衣劍修面容約莫三十出頭,牽着領頭的馬匹,背着兩柄長劍,一身武打服簡潔幹練。
齊舒玉欣喜道:“玉師叔,燕師伯!”
玉婉柔掩面輕笑,目光慈愛。
根據小說,燕問雨是這次下山的帶隊主任,正好是齊舒玉穿過來不久後才結束閉關,全然不知道原主做過的糟心事,而和她交好的玉婉柔是聖母老好人。兩人路上出場次數寥寥無幾,但一出場就是幫這幫那的,都是非常适合讨好的對象。
燕問雨嗯了聲,招手道:“過來換弟子服,就等你們了。”她使個眼神,玉婉柔心領神會,含笑從腰間儲物袋捧出一套金領蓮花盤扣玄服。
“時間不早,我們也該出發了——附近接連幾個村莊出現魔族,長老讓我們先去探探情況,說不定就是他們的同夥混進了墨君山。”燕問雨撫着馬頭,目露深意:“首席弟子服可号令同門,但弟子們能否信服,就要憑真本事了。”
“放心吧放心吧,燕師伯,”齊舒玉忙不疊幫雲歲鴻應下,在雙方面前積極表現:“大師兄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他把雲歲鴻的胸膛拍得哐哐響,小聲獻殷勤道:“哥我幫你拿衣服過來。”
一扭頭。
手臂卻被一把抓住。
捧着玄服的玉婉柔竟然也已經近在咫尺,腳下殘影未散,笑顔依舊。
耳畔同時響起兩道聲音:“首席弟子,是你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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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進馬車裡,齊舒玉還兩眼發直:“不是吧——不可能的吧,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不對不對,全都不對了。”
原文裡‘齊舒玉’隻帶了十支小隊中的一支。
帶整支隊伍的,
——是現在被申墨剝奪首席名額三百年的雲歲鴻。
“為什麼啊?!你也太倒黴了吧,還被申墨親自打了150鞭?現在感覺怎麼樣?”
“有靈力護體,無礙。”
“……牛逼啊哥!”
“怎直言師祖名諱?!白平飛怎麼教導的。況你作首席一事,他也未與你小子提及麼? ”對面的中年男子撫着半黑半白的山羊胡,唾沫星子橫飛:“啧啧啧,不靠譜啊不靠譜——當年就勸那老匹夫,凡事莫強求。他資質馬馬虎虎,又是個粗心大意的老糊塗,卻野心不小,非說要養個名揚四海的徒兒出來。哎,龍生龍鳳生鳳的——呃,師叔的意思其實是名師方能出高徒,可你師尊既非名師,确實是耽擱你……”
他口水都要噴到齊舒玉後脖頸了,齊舒玉默默往旁邊挪了挪,用衣袖擋着半邊臉打斷他:“說過‘帶隊’的,但我也沒問清楚,哪知道是首席弟子位。”
“害!”山羊胡大腿一拍:“那你一副吃驚模樣做甚,一支小隊是帶,十支小隊也是帶嘛。你多數是被你師尊慣得,畏手畏腳,如何成得了大事?白平飛平日裡什麼都不教你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從前還是凡間教書夫子呢,才區區三百年就忘得一幹二淨了?真是——那些個修無情道的怪人也沒他會忘,起碼世間大道句句銘記在心。不可不可,回頭我定要好好點醒那老匹夫……”
“——師叔,我說話難聽要憋不住了,我想出去禦劍。”
齊舒玉“唰”地站起來,可車廂自然是沒有他高的,他不得不躬着身子,空間瞬間逼仄起來。
雖然這個馬車裡隻進了三個人,
但空氣實在是太他媽稀薄了。
“哎,不及這一時半會兒。”
吳憂伸手拽他。
齊舒玉下意識抵抗。
兩股靈力肉眼可見地在腕間交逐。
一方更為清澈純淨,一方卻更為深厚。
青年的額角隐隐有青筋浮現,睫羽輕顫,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吳憂慢吞吞撚搓着胡須:“一時半會兒你不足以禦劍帶人,随車慢行亦不得要領,你是首席,言行舉止可都要三思才行,在弟子們面前出糗可不妙。師叔我教你的這些可要好好牢記。自然,囑你三思也不全是為了我坤元劍派的顔面着想,也是覺得你該靜心收斂着些了。我不像你冥頑不靈的師尊,隻知道督促着修煉。師叔相信,修道者先修心也,定心定性方為修仙之根本。你可曾聽聞過心浮氣躁也能成仙得道的?!沒有!連話本子裡的土地公都知安守本分……”
兩人交手處光芒更甚。
吳憂眼睛亮了亮:“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你是個聰明伶俐的,我不過提點一二,你已知曉全力以赴,老匹夫還說你頑劣,我看都是他教導無方。‘養子不教父之過,訓導不言師之惰’。依我看,白平飛也是心性大不如前,堕落如斯——前些日子他竟厚着臉皮斥我閑散?!你們看師叔我是愛遊山玩水的人麼?!老夫都是為了悟道啊!取世間之精華,去陳年之糟粕,這才是修道者‘海納百川’真正含義。”
齊舒玉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在催動靈台上了,五官猙獰地吼道:“雲歲鴻!狗男人,你說句話啊!”
雲歲鴻掌心置于雙膝,
緩緩吐息一口。
“師叔所言極是。”
“雲歲鴻!!!”
“哎哎哎哎——瞧瞧,不愧是掌門教出來的徒弟,真是通情達理,氣度、學識、心性、修為都是一等一的。掌門徒弟,師叔離開墨君山前記得你是三靈根吧?怎的不及百歲已至元嬰?!實在是天賦異禀,放眼望去,屬實修真界獨一無二,師叔也正想與你讨教一番。别怪師叔唐突,畢竟除了單靈根,世間還從未出現過能……”
“師叔言重了,”雲歲鴻沉聲道:“承蒙上蒼眷顧,洗髓已成。”
吳憂仿佛是被掐脖子叫停的尖叫雞。
他一下子收回靈力,
齊舒玉毫無準備,猛地往後栽去,‘砰’一聲栽進雲歲鴻懷裡,然後嗷嗷大叫一手捂着腰一手抱頭滾下來。
車壁和車座上好歹也有軟布軟墊包裹着。
而雲歲鴻,
是比水泥地還硬的硬漢。
半晌,
吳憂長長歎口氣:“你受苦了。”
“還好、還好,哈、哈——嘶,”齊舒玉暈乎乎道,背着吳憂眼睛紅紅的爬起來,聲音隐忍道:“男人嘛,流血流汗不流淚。”
“說你了嘛你就趕趟,老夫有時候真不知如何與你們這些小輩相處,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也嫌多’,你倒是低頭瞅一瞅呢,那眼淚水都快淌我腳邊了,齊師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