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遲看見自己這邊的一個保镖突然身體後仰,大腿前炸開一朵刺目的血花,整個人重重摔在甲闆上。鮮血很快在柚木地闆上漫延開來,混着海水變成詭異的粉紅色泡沫。
槍聲像爆豆子般炸開,四面八方都是子彈破空的尖嘯。
楚遲貓着腰快速移動,碎玻璃和木屑在腳下咯吱作響。海面上突然冒出幾個黑影,水花四濺中,數支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遊艇。
“找掩護!”
楚遲一把拽倒身旁的船長,幾乎同時,一排子彈擦着他們的頭頂飛過,将身後的舷窗打得粉碎。玻璃碎片像冰雹般砸落,有幾片劃過楚遲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濃煙開始在甲闆上彌漫。楚遲眯起被熏得流淚的眼睛,看見幾個船員正跌跌撞撞地往底艙跑。其中一人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向前撲倒,身下很快洇開一大片暗紅。
左邊胸口突然傳來劇痛。楚遲低頭,靠近左肩膀的胸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槍,鮮血正從彈孔裡湧出。
疼痛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但他還是摸出了手機。
屏幕亮起,江嶼的笑臉在硝煙中顯得那麼不真實。楚遲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摩挲。
那是他和江嶼看向鏡頭的照片,那是他們爬雪山的時候拍的。
那時的他們是相愛的,是幸福的。
楚遲打開手機微信,給江嶼發了信息:我愛你,永遠。
沒有信号,信息發不出去,但是意料之中。
楚遲歎了口氣。
他後悔了,他當初就該把江嶼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忽然,喇叭擴音響起熟悉的聲音,“楚遲,你在哪?”
直升機的轟鳴壓過了槍聲,楚遲擡頭,看見江嶼正從速降繩上滑下。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陽光在他身後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暈。
是他的江嶼,他來了。
可是他怎麼來了?
危險。
楚遲大喊,“江嶼,危險,回去!”
但是他的江嶼朝他跑了過來。
他的江嶼穿着黑色立領夾克,黑色束腳褲、軍靴,邁着修長的大長腿面色焦急朝他走過來,海風很大吹亂了江嶼的頭發,但是吹不走那痞帥的氣質。
是他的江嶼,他愛了很多年的江嶼。
“你不希望我來嗎?”
當江嶼溫熱的手掌貼上他的臉頰時,楚遲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四周的槍聲、爆炸聲突然變得遙遠,楚遲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以及江嶼說:“你不希望我來,那我走了。”
“别!别走。”楚遲抓住他的手,眼神像是一個即将被抛棄的小狗,“對不起,我……”
江嶼擰着眉看他,“回去再說吧。”
楚遲露出蒼白的笑,“好,回去再說。”
滴答——
滴答——
……
鮮血從楚遲身上滴落下來,打濕了江嶼的靴子,他的手摸了一片黏膩的血液。
江嶼臉色瞬間發白,“你受傷了?”
他才注意到楚遲額頭冒着細汗,唇色接近透明。
但是這家夥還笑着搖頭,“沒有。”
江嶼目光鎖定在他手上的胸口上,大驚失色,“醫生,醫生!不,我就是醫生。”
楚遲露出蒼白的笑,“沒事不疼。”
江嶼把楚遲抱在懷裡,“别說話,我送你上飛機。”
楚遲沒再說話,安靜地看着江嶼因他而着急的表情。
他想,
還好,他的江嶼還愛他。
這就夠了。
*
從海上回來之後江嶼大腦還處于懵逼狀态,他站在醫院看着手裡拿的飯盒,這飯盒是給楚遲送的,楚遲住院兩天了。
他們還沒回去,還在南方這邊的城市。
“江醫生?”楊助理從私人病房走出來,看到江嶼站在走廊上發呆,“不進去嗎?”
江嶼回過神,“進。”
他推開病房門,隻見楚遲擡頭,一雙眼睛亮瑩瑩的,“寶貝,你來了。”
前兩天是因為擔心楚遲,現在楚遲脫離危險江嶼倒是清醒了一些,但又感到後怕,臉色難免寡了下來。
江嶼把飯盒放在桌子上,站在床邊用冷峻地目光盯着楚遲,“解釋一下。”
楚遲伸手牽住江嶼的手,“懲奸除惡,為社會做貢獻。”
江嶼躲開他的手,“别碰我。”
“寶貝……”楚遲那雙勾人的眼睛暗淡下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江嶼伸手,抓着他的衣領,大聲撕喊:“楚遲你是故意的,你他媽故意做給我看的,你不要命了!草!”
楚遲擡頭,“對,我是故意的,如果活着看你和别人在一起,那我确實不想活了。”
兩人離得很近,江嶼盯着他,“狗東西!”
楚遲可憐兮兮的表情,和他兒子有的一拼,“江嶼,我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塊,我就感覺我沒辦法呼吸了,我真的好痛好痛,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你離我那麼遠,又跟别人走得那麼近,明明你才是我的,明明我也是你的,但是你卻不要我了,想把我扔掉。江嶼,不要丢下我,我隻有你了。”
江嶼面無表情看楚遲表白,這樣的話他似乎聽了很多次,每一次他都心軟,但每次他都勸自己狠心一點,這次他終于再次心軟,他知道他依舊愛楚遲,愛到骨子裡了。
許久,江嶼低頭吻住了他。
楊助理剛剛隻是出去打電話,打算折返回病房,正要推門進入,就從門上的觀察玻璃看到了裡面。
裡面兩個人滾在了一塊,瘋狂親吻。
哎喲!
不得了,受傷了還能搞得這麼激烈。
楊助理索性站在門口替他們老闆守着,免得不長眼的人進去打擾。
不過也真是替老闆感到欣慰。
這招苦肉計用得好。
雖然差點死了,但這不沒死嘛!
一個小時後,江嶼躺在楚遲懷裡,面色紅潤。
他沒想到楚遲這麼禽獸,受傷了居然還能搞他,他也怪自己沒把持住,在楚遲受傷的情況下還被他誘惑。
啧!
楚遲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抱着江嶼,“寶貝我很愛你。”
江嶼沒好氣道:“别說了,我前幾天把别人的遊艇弄丢了,你幫我把錢賠了。”
“好,老公來解決。”楚遲道:“謝謝你冒險來救我,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打住!”江嶼回過身捂住他的嘴,“我現在不想聽你的甜言蜜語。你要是再騙我,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
楚遲親親咬了他的手心,“不會了,我發誓再離開你,我天打雷劈。”
“哼!”
現在楚遲一個勁的急于表達對他的愛。
說實在話,江嶼很受用。
他也依然愛楚遲。
愛到骨子裡的那種。
犯罪團夥全部落網了,楚遲的仇也報了,他和江嶼一起回首都。
在去接江楚一的車上,楚遲拉着江嶼的手,“寶貝,你和我一起去鑒定中心吧,讓你親眼看江楚一的親子鑒定沒有作假,他真的不是我親兒子。”
江嶼歎了口氣,“不用了,不重要了,他現在是我的兒子。”
楚遲把他抱在懷中,“我們的兒子。”
*
江楚一被顧白帶到畫廊去了,他聽說兩個爸爸來接他,激動得在畫室門口等着。
江楚一坐在台階上,聽到車子的聲音,屁颠屁颠跑過去,“爸爸,爸爸。”
車停下來,他的兩個爸爸各自從兩邊車門出來。
這是江楚一第一次看到兩個爸爸帶着笑臉同時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往後的很多年,乃至長大後江楚一還記得這一幕。
也正是這一刻,江楚一知道自己有家了,他再也不孤獨了,他的爸爸也不孤獨了。
“爸爸。”江楚一同時抱住兩個爸爸的大長腿,一人抱一條。
兩個爸爸蹲下來一人捏他一臉。
“在叔叔這裡乖不乖呀?”江嶼笑着問。
江楚一甜甜的回答,“很乖的。”
江楚一把臉塞在兩個爸爸臉的中間,蹭蹭他們的臉,“爸爸,我好想你們,好想,好想。”
許晖意和顧白從畫室走出來,許晖意吹口哨,“喲,這是和好了。”
顧白黑着一張臉,盯着楚遲,“最好别再騙人。”
楚遲拉着江嶼的手,溫柔地說:“相信我。”
江嶼:“先看看吧。”
楚遲道:“江楚一,回家了。”
江楚一兩隻手拉着他的兩個爸爸,笑道:“回家咯。”
顧白和許晖意看着漸行漸遠的一家三口,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畫面溫暖美好。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