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抿唇，拉着劉秋的手。

劉秋看着不哭不鬧懂事的小孩，依舊搖頭說：“不合适的。”

徐景明安靜了半天，終于開口說：“我是安安爹好友，沒誰比我更适合。”

“你不行，安安不是……”

劉秋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下，拉着安暖就走。

安暖被拉着踉跄了兩步，回頭看了徐景明一眼，到底是沒說什麼，跟在劉秋身後走了。

劉秋将安暖帶回了山上，讓安暖坐下之後就去做飯，全程沒提起認幹爹的事情。

安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起身走到劉秋身邊，緊緊抱着劉秋的腿。

劉秋的動作一頓，手中的東西放下，她摸着安暖腦袋，輕聲說：“安安，你很想你爹嗎？”

“想，”安暖實誠說，察覺到劉秋身體僵硬，又繼續說，“但是我更想讓娘開心，娘别不開心，安安不需要爹，隻需要娘就夠了。”

“好孩子……”

劉秋哽咽，抱着安暖久久不放。

第二天學堂放假，安暖終于盼到了和劉秋一起去鎮上采購——兩人都沒再提昨日的事情。

天漸漸冷了，安暖穿着灰撲撲的舊衣，上面有好看的補丁，安暖很喜歡這衣服，劉秋還穿着單衣，她的舊衣幾乎都穿不了，去年是一件疊着一件薄衣度過的。

劉秋瑟瑟發抖的模樣，安暖一直記在心裡，因此才會非常執着要給劉秋買新襖子，她想讓劉秋也有一個暖和的冬天。

去鎮上的還有徐長風和徐景白，徐長風穿着半新的衣裳，顔色很豔麗，看着很喜慶，徐景白則是将自己拾掇得幹淨俊俏，不像村裡人，倒像是哪家的少爺。

今天人多，徐景白會趕牛車，伯伯就沒有跟着去，隻叮囑他們到了鎮上盡量把牛帶到暖和的地方，不要凍着了。

這老牛陪了伯伯多年，不由得上心了些。徐景白笑盈盈說會給牛買新衣裳，把伯伯逗得樂不開支。

到了鎮上，把牛安置在了客棧後面，一行人在客棧門口分開——徐景白自己一人，安暖和徐長風跟劉秋走。

安暖心心念念去買襖子，劉秋好笑問徐長風：“我們先去買衣服好不好？”

徐長風說：“可以的。”

他去哪裡是無所謂的，也不是第一次來鎮上，來的次數多了，也沒有什麼特别吸引他的了。

去買襖子的時候，店裡的夥計懷疑看着安暖和劉秋，見他們穿得灰撲撲的，不放心盯着他們看。

安暖被看得不舒服，不高興問：“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

夥計幹笑說：“哪裡有，隻是看看客官有沒有需要我能幫忙的。”

他是笑着的，隻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安暖好好的心情被破壞了，蔫蔫的，看到漂亮衣服都沒興緻了。

劉秋不知如何是好，徐長風瞪了夥計一眼，和安暖說：“安安我們不買了。”

安暖猶豫，怎麼能不買的，就是為了給劉秋買新襖子才來的，她期待了那麼久。

劉秋自然知道安暖在想什麼，她可以不買，但安暖會因此不開心，她想了想說：“安安，咱們去别家看看。”

不等安暖回答，之前那個夥計立馬變臉，嗤笑說：“還以為隻是穿得破爛，看來是真的窮鬼，沒有錢就不要進來，浪費我時間。”

安暖生氣說：“你才沒有錢買，就你這态度，我們就是買也不會在你家買。”

夥計嘲笑說：“也隻會說說而已，根本就沒錢，除非你買給我看，說什麼去别家，不過是給自己台階下而已。”

安暖氣得說不出話，這還是她買東西第一次被買家看不起，那人還隻是夥計，甚至不是老闆，以前的幾個老闆太和善，導緻她以為鎮上的人都很友好，如今看來，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鎮上有好人，也會有壞人。

安暖不會因為夥計的話就買給他看，就是買，她也不會在這裡買，都被看不起了，她是多傻才會在這裡消費。

“安安不氣，”徐長風也不喜歡這個目中無人的夥計，他安慰說，“咱們不在這裡買是他們的損失。”

劉秋拉着兩個小孩往外走，身後的夥計還絮絮叨叨嫌棄他們窮，似乎是覺得他們不會再來他們店，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的，“就你們這種人，不如去做乞丐，學别人來買衣服，下輩子再來吧。”

“你說誰下輩子再來？”一個女聲幽幽問。

夥計看到門口的女子，讪笑說：“小姐，我不是說您，是說這幾個買不起衣服的人，沒事做來這裡給我添麻煩。”

安暖驚訝看着喬盈，後者沒看她，問夥計：“他們怎麼添麻煩了？”

夥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安暖他們三人還沒來得及看就被他氣着了。他想了想，故作生氣說：“他們不是真心要買衣服的，您看他們的手，髒兮兮的就想碰店裡的衣服，可不就是故意來搗亂的？”

喬盈聞言，拉起安暖的手看，淡聲說：“她手是幹淨的。”

夥計啊了一聲，顯然沒有想到喬盈會去看安暖的手，擦了擦冷汗，狡辯指着劉秋說：“小孩手是幹淨，她手不幹淨。”

劉秋一看就是經常幹活的，手上多少是有些污漬洗不掉的，夥計自信滿滿，哪知喬盈沒去看劉秋的手，笑說：“你以後不用來了，我的店鋪不需要你這種會誣陷顧客的人。”

夥計一驚，還将狡辯，對上喬盈毫無笑意的眼，他頓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喬盈幽幽問：“還需要我請你走？”

夥計不甘，但也不敢說什麼，垂頭喪氣出了店鋪。

喬盈這才和安暖他們說話，“你們怎麼來這了？是要買衣服？”

安暖點頭說：“謝謝姐姐，我想給我娘買件襖子。”

“你們挑吧，”喬盈指着一個方向，“那邊都是冬衣。”

安暖讓劉秋先過去挑，然後好奇問喬盈：“姐姐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要去見小叔麼？”

“是要去見你小叔，我過來找件衣服，是白色的，之前看着就很适合他，不過記不得放在哪了。”喬盈說着有些苦惱。

劉秋聞言，試探詢問了細節，聽喬盈描述完，劉秋走到一旁，沒用手去拿，指着問：“是這件麼？”

喬盈過去拿起來，眼睛一亮，驚喜道：“你可真厲害，這麼多衣服，你怎麼能一下子就找出來？”

劉秋不好意思說：“我對布料稍微有點了解，有的做法需要特定的布料，所以找得比較快。”

喬盈若有所思打量了她一會兒，之後握住她手，誠懇問：“你可願意來我這裡做夥計？”

劉秋受寵若驚搖頭說：“不行，我沒做過這種……”

“誰都有第一次，正好我剛把夥計趕走，你就當是幫幫我。”喬盈期待看着她。

安暖勸道：“娘你就在這裡試試，喬盈姐姐看人很準的眼光很準。”

劉秋猶豫說：“那我試試。”

喬盈滿足說：“想要襖子你去挑一件，什麼樣的都可以，就當是送你的見面禮。”

劉秋謝過，喬盈好奇問安暖：“你怎麼知道我看人準？”

安暖眨了眨眼說：“喬盈姐姐看人很準啊，比如小叔，姐姐喜歡小叔，小叔也喜歡姐姐。”

驟然被戳穿，喬盈臉色一紅，拿着衣服一溜煙跑了。

劉秋一回頭隻剩下兩個孩子，恰巧有人來買衣服，她心慌看向那些衣服，見衣服前有牌子标價，也就冷靜下來，詢問顧客需求。

顧客說了需求，劉秋方才觀察過店鋪裡的布局，略微猜測，便知道顧客要的衣服在哪裡，她小心拿出來給顧客看，顧客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劉秋隻得一個一個回答。

安暖見劉秋一時半會兒沒空管他們，想了想和劉秋說：“娘，我們去隔壁玩玩，一會兒就回來。”

劉秋點頭，把錢袋給他們，讓他們想買什麼就買，不用替她省着，之後繼續回答顧客的問題。

隔壁是木匠店，店内放了許多木制品，大的有書櫃衣櫃床之類的，小的有木碗木勺子之類的，木匠背對着他們，徐長風小聲說：“好可惜，大哥沒有來，他最喜歡做這些了。”

安暖點頭贊成，徐家人雖然覺得徐長樂做的木老虎之類的沒有實際用處，但也沒阻止他，小孩子開心就夠了。

他們看了許久，木匠才發現有兩小孩蹲在門口看着，他看了他們一眼，回頭繼續做事。做完一個，回頭看到兩人還在，他起身往門口走。

安暖還沒起來，木匠一伸手，從一旁拉出來兩張小凳子放在他們面前。

安暖看了看凳子，問木匠：“是給我們坐的麼？”

木匠點頭，之後回去繼續幹活，沒有打算和安暖他們說話。

安暖也沒打算打擾木匠做事，她和徐長風不過是看木匠做的東西有趣才在這，木屑堆了一地，像是漫天的雪落在地上，看得人心裡癢癢的。

成衣鋪裡的顧客走後，緊接着又來了顧客，這些顧客問了問題，見劉秋答出來，便又繼續問，一來二去時間就久了，店裡人沒走，看上去很是熱鬧，街上的人看到店裡人多，紛紛好奇湊上前看。

木匠不愛說話，時不時會看他們一眼，見他們坐了許久，到屋裡倒了兩碗水給他們。

安暖端着水，遲疑問：“叔叔你為什麼不說話？”

第一次賣草鞋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耳朵不好的老爺爺，安暖懷疑木匠是不會說話。

木匠抿唇，迎着安暖擔憂的眼神，半晌說：“不想說。”

聽到他開口說話，安暖松了口氣，不是啞巴就好，隻是不愛說話。

安暖點頭，不再說話，等木匠繼續幹活的時候，安暖問徐長風：“你還記不記得賣草席的老爺爺？”

徐長風說：“記得，安安要去見他麼？”

安暖本來沒有這個意思，但聽徐長風問，頓時有些想看看那老爺爺過得怎麼樣，她回頭看了看擠滿人的成衣鋪，喊木匠：“叔叔，我們想出去走走，我娘過來的話，你幫我們跟她說一聲好不好？”

木匠點頭，低頭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