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緩緩轉過身,樹木擋住了月光,看不清那人長什麼樣。
錢錦渾身發抖,她不想探究他長相如何,她怕看到的是一張蒼白的,被水泡得發皺的臉,更怕看到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杜慶文死後她不曾看過他屍體,可記憶中杜慶文死時就該是這模樣。
黑影隻站在那裡不動,錢錦試探着往後退,可就是這一步,黑影跟着走了起來,錢錦頓時就不敢動了,也跑不了,雙腿發軟使不出一點力氣,她擦了擦額上的汗,努力說服那人不是她所想的。
“你、你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做什麼?别以為我會怕你。”錢錦虛張聲勢說,“這裡離村子很近,我一喊就會有人過來。”
他笑了一聲,輕聲問:“你是要讓他們來看看你是如何害死我的?”
說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從樹葉間隙落下的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削瘦的身形,半隐在黑暗中的臉,錢錦大腦一片空白,白了臉問:“你怎麼會在這?”
她抓着手中的水燈,不可置信說:“是安暖把你請來的是不是?那你去找她,來找我做什麼?”
錢錦害怕看着杜慶文,那眼神分明是看着一隻索命的厲鬼。
杜慶文沒有動,遠遠看着錢錦,幽幽問:“你難道不想我?”
錢錦嘴唇微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沒有之前慌張,而是紅了眼,恨恨看着杜慶文說:“我不會再信你了。”
杜慶文頓了一下,轉而說:“我不需要你信我,我來不過是想……”
“你都已經死了那麼久了,還想要怎麼折磨我?”錢錦突然怒吼,質問道,“明明是你先食言的,你死了也活該,為什麼不投胎去?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林中樹葉沙沙,一時間隻有樹葉作響,襯得周圍靜的有幾分可怖,徐景明沒有說話,他就站在那裡,除了看着錢錦,什麼也不做。
錢錦受不了這無聲的對峙,她轉身想要離開這裡,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粘稠的液體從上面落了下來,潑了她一身,腥臭味令人難以呼吸,錢錦回身崩潰對着杜慶文喊:“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難道就沒有錯嗎?”
杜慶文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我無法投胎。”
錢錦愣住,呆呆看着杜慶文,後者好似不是來找她報仇的,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錢錦半晌才出聲問:“我能做什麼嗎?”
杜慶文點頭,朝她伸手說:“和我一起走。”
這話像是在邀請她共赴黃泉,錢錦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不過很快就後退了,她執着說:“你是來騙我的。”
假裝杜慶文的徐長安心中一緊,卻聽錢錦繼續說:“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那一次害你丢了性命,這一次你打算拿什麼來還?”
“我……何時騙過你?”
錢錦落寞苦笑,她喃喃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以前我以為你是假裝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忘了。”
她隻在一開始害怕,後面漸漸平靜,徐長安思索着該如何讓錢錦口不擇言将真相說出來,不等他想好,錢錦無力靠着一旁的樹,淺笑說:“如果回到當年,我還是會那樣做,那是你應得的。”
“你忘了,我可沒忘,”錢錦語氣淡淡的,像是在回憶什麼美好的事,“你說好了會娶我,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
錢錦說着說着,突然咬牙,怨恨道:“可在媒人上門後,你卻拒絕了,”她嗤笑一聲,“其實嫁給你哥不隻是想要看你反應,是你哥說他願意娶我,他喜歡我,你看啊,我也是有人喜歡的。”
“你要是一直不娶妻我也不會做什麼,可你帶着一個女人回村裡是什麼意思?是想和我說你看不上我,看的上她是嗎?”錢錦抓着樹幹,十分不解,“我想和你好好談談,你為什麼要一直避着我?你說啊!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徐長安沒見過這種場面,錢錦一會兒好一會兒奇怪,看上去有幾分瘋癫,他遲疑着要不要繼續問,錢錦很開心笑了起來,“那是你的報應,是你自己踩空了落水,你來找我也沒用,你沒法轉世,也是你應得的。”
錢錦得意看着杜慶文,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她疑惑回頭,看到一臉難過的劉秋。
“你……”錢錦看向杜慶文,可那裡哪裡還有杜慶文,站在了月光下的是徐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