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裡的空間是重疊的,又必須在每一個路口轉彎,夏花覺得他們應該已經離原來的目的地越來越遠了。
欺師滅祖看起來依然沉穩,暮昭拿出羅盤看了一眼,不出意外上面的磁場混亂,就算看了也沒什麼用處。
他面無表情地收起羅盤,邊走邊掃向角落裡的陰影問:“那些影子沒有實體化?”
“沒有,看來還沒有被完全拉進遊戲。”
夏花跟在後面腦子轉的飛快,趁機追問:“鬼道是從現實被拉進遊戲裡來的?”
林楚宸側目掃她一眼,心想現在的新人水準都這麼高了嗎?反應這麼快?
但這不屬于遊戲裡的信息他似乎沒必要跟她共享。
暮昭黑沉沉的眼睛向他看了一眼,用傳音說:“告訴她。”
林楚宸:?她是你相好?
他仔細想了一遍,不記得暮昭有什麼相好,為什麼突然偏向她?
他很難從目不斜視看向前方的暮昭那裡得到答案,隻能挂上假惺惺的笑容說:“對,鬼道是存在于現實裡的,萬華鏡看起來想把它吞并進來。”
果然,遊戲裡的鬼和怪物不是憑空虛拟的,它們和玩家路人一樣是被遊戲從各處拉進來的。
隧道裡每一次洪流的出現都帶來更多陰影,四周的能見度在漸漸變低,陰暗裡那些悉悉索索不斷聚集的東西總是在人移開視線的時候突然伸出手。
但每一次陰氣湧動,那些冒出頭的影子還沒有完全成形,林楚宸已經揮刀斬過去,瞬間就将那些陰氣打散。
夏花嘗試了幾次,她的攻擊對那些沒有實體的影子無法造成傷害。
見暮昭也是一樣,她就心安理得地收起刀閑閑地跟着。
她讓冷千夕走在靠近軌道的一側遠離那些陰影,餘光裡卻看到大片陰影貼匐在地面,随着冷千夕的腳步亦步亦趨,如同被拉長的影子一般跟随在她身後。
這個人真的還是人嗎?
她明明就走在旁邊,夏花卻覺得身邊空無一物,感受不到一點人氣。
林楚宸似乎已經從心理上放棄去找地鐵大廳,邊走邊問:“看起來你不是第一次離開鬼道了?”
如果作為第一次來說未免過于鎮定。
冷千夕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地回答:“最近一段時間常常像這樣,有時是這條隧道,有時是别處,但隻是離開一會兒總會再回去。”
夏花雖然不知道鬼道到底是什麼地方,但總歸不是人待的。
她問:“她不能徹底離開嗎?”
林楚宸回頭看了一眼,“遊戲的規則是‘路人’是從哪裡來的結束時就會送回哪裡去,就算是從鬼道拉進來的也一樣。何況她已經是鬼道的一部分了,隻要遊戲結束當然會跟着鬼道一起離開。”
他的目光落向冷千夕,“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在鬼道活下來的,但你應該也意識到自己不能算是完全的人了。”
冷千夕沒有說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最初是不吃不喝也不會餓,後來慢慢連累的感覺也沒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東西不再一窩蜂地追着她,而是視而不見地從她身邊走過。她的思維卻漸漸變得混沌,不再回憶過去也不再想念現實,她隐約知道自己正在被鬼道同化。
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手指細長白皙,雖然沒有什麼血色,但那還是一雙人的手,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個人。
暮昭這時突然說了句:“到了。”
三個人一起看過去,前面還真的是地鐵大廳的入口。
林楚宸随口說了聲:“虧你能找得到。”
暮昭面無表情地回應:“既然空間是重疊的,理論上隻要不停走動總能遇到入口。”
“那就是說隻要運氣夠差,也可以永遠找不到。”
暮昭黑沉沉的眸子掃過來,明明不帶任何任何情緒,卻給人一種翻他大白眼子的感覺。
林楚宸笑,這是嫌他烏鴉嘴呢。
他當然知道他們這種人言之有靈,出口的話需要謹慎,但他就是不想謹慎該怎麼辦呢。
走進地鐵大廳的瞬間就像是從陰間來到陽間,雖然廢棄的地鐵大廳也沒有多亮堂,但此時不少玩家狼狽地躲在這裡休息,還有人在吵吵嚷嚷的大喊:“你們相信我!他真的是鬼!帶着他會倒黴的!!”
這吵鬧聲讓大廳裡人氣十足。
沐夏花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一個穿夏威夷花襯衫的黃毛指着一個黑西裝白襯衣,黑眼圈重得像是随時要猝死的社畜。
一旁的兩個玩家因為他的指責面露為難,他們顯然不願相信辛苦救回來的路人是鬼,但又不得不防個萬一,問他:“你說他是鬼,證據呢?”
社畜在一旁局促地搓着手,又緊張又無辜,活像給同事背鍋準備挨罵的冤大頭。
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會是鬼。
夏花沉默片刻,客氣地對欺師滅祖說:“我能離開一會兒去處理點事嗎?”
林楚宸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看着夏花走向黃毛和社畜。
黃毛發揮得正嗨,乍見一個人直直地向他走過來,沒好氣地問了聲:“幹嘛?”
夏花看了他兩眼,“你不認識我?”
“你誰啊?我幹嘛認識你?看我長得帥也不能亂搭讪!”
黃毛看起來是真的不認識她,但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就覺得不順眼。
夏花于是笑了笑,“可我見過你,和他。”
她伸手一指社畜,倆人的臉色瞬間有點不好看,看夏花的眼神也變得謹慎起來。
夏花笑得很和氣,問:“我能跟你們單獨說幾句話嗎?”
一旁坐着的兩個玩家站起來質問:“你想幹什麼?這兩個人可是我們救回來的!”
夏花看上去一臉乖巧,“我沒有别的意思,難得能再見面,我就想跟他們說幾句話。”
兩個玩家看一眼遠遠站在一邊的欺師滅祖不敢直接跟夏花動手,于是點了點頭,“别耽擱太久。”
夏花轉身先走一步,“走啊,去那邊聊。”
黃毛和社畜猶豫片刻隻能跟上去,夏花來到一條偏僻的走廊才停住腳,回頭說:“我很奇怪校尉你為什麼一直這麼不遺餘力的黑彼岸。”
聽到校尉和彼岸這兩個名字他們立刻确認是在青山療養院廢墟見過面——系統是怎麼回事?明明同場過的玩家不應該再遇見第二次的!
黃毛嘿嘿笑着想辦法圓場:“畢竟我一直都在懷疑他。”
幸好看這小姑娘的态度他們上一場應該沒暴露……
他笑容都還挂在臉上,夏花的刀就抵住了他的脖子,“那個不重要,還是來坦誠地聊一下你們的真實身份吧。”
——淦!原來上一場暴露了!
彼岸見情況不對轉身就跑,新月刃飛旋出去削斷了他兩條腿。
彼岸慘叫一聲摔在地上,夏花對眼珠子亂轉的黃毛警告:“如果不想你的腿也被削斷的話就别跑。”
黃毛立刻舉起兩隻手,“有話好說别動手!”
……
直播裡的夏花隻出現了一小會兒就又消失在鏡頭裡,廖晨正扒拉着各個隊伍的直播畫面尋找角度,手機卻突然彈出視頻電話——
“喂!幹嘛這個時候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