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中官躬身。
“回大家的話,現已備好,随時都能開始呢。”
武宴是大比後的宴席,與其說是宴,不如說是場能吃能喝的友誼賽,主打一個以武會友,點到為止即可。
屆時任何人都可邀戰,應戰者也是比比皆然,躍躍欲試,熱鬧非凡。
然而,這場宴席隻邀請勝者。
殿試成績中下之人被清退了出去。境試也是如此,隻有晉級者與成績優越者方能留下,當然,像楚斯木這類官員,無論勝敗都是不在清退之列的。
天色漸暗,侍人将燭燈一一亮起,伶人裙袖相連,攜着琴笛入殿。霎時羯鼓重啟,曲樂随奏,就此開宴。
即是宴席,衆官員都比殿試時自在了些,随意走動起來。一眼望去,竟都是往一個方向去的。
人群中心的左丞推杯換盞,不亦樂乎,雖不至于像中舉的年輕人那般得意忘形,但也看得出是真心高興,帶着青陽珂見見這個,認認那個,為自家小輩鋪路。
楚斯木瞧着不遠處那個迎來送往,面面俱到的郎君,面露怅然若失之色。
青陽瑾眸光一轉,問她道:“這是怎麼了?”
羅雨風豎起耳朵。
楚斯木轉過頭來,莫名其妙的。
“我敗了,他卻勝得那麼漂亮,我一時調整不過來,看見他自然談不上多開心。”
羅雨風眼皮猛地耷拉了下來。
一旁的青陽瑾:......
多餘問她。
羅雨風不再留意她們,四處随意地看了看,卻見那兆中官急急忙忙地跑到聖人面前說了些什麼,聖人冕旒下的嘴角倏然沉了好長一截,他說了幾個字,揮揮手叫兆中官去了。
羅雨風不明所以,觀其唇形,好似是叫什麼人直接過來。
她連忙吃光了碗裡的酒。
因為這武宴除了點到為止之外隻剩下一個規矩,那就是佩兵器者不可飲酒,以免醉酒誤傷。
雖不知來人是誰,若是有麻煩大可借着酒氣開溜!
酒水剛順着食道下腹,她便想起了什麼來。
如今她可不是一個人了!
羅雨風連忙往左後側一撈,竟是撈出了一個風儀玉立的人來。
紀懷皓倒未料到她能抓得這麼準,還以為她又要看武,又要與友人閑叙,早就将自己忘了。
羅雨風自是不會忘了他,就算她想忘,她那謹慎的腦子也不允許。
在她的心裡,周遭最明顯的存在就是這個快要将自己隐身的人。
羅雨風恨不得看武的時候用餘光瞧他,閑聊的時候用後腦勺瞧他。
此人抛頭露面時皆是戴着面具,寡言少語的,這一日下來,倒真未同他如何言語。但照羅雨風的觀念看,他倆簡直是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了!
羅雨風擡指提起一壺酒,剛要将壺嘴往小皇子嘴巴裡塞,就指尖一頓,然後壺嘴轉了個彎兒,先是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口。
冰冷的金屬好似貼在她下唇,又好似沒有,一滴酒珠順着淡粉的弧度滑了下去,被唇間閃過的那抹嫩紅色卷走了。
紀懷皓抿了下唇,因戴着面具,表面絲毫不顯。
羅雨風砸吧了一下嘴,又品了片刻,适才複将壺嘴遞向紀懷皓。
紀懷皓:......
那方才是在做什麼?給自己試毒嗎?
羅雨風瞧着他那副面具就莫名地不耐,皺眉道:“摘下來。”
出閣前還能說是為了迎合梓家,如今都出閣了,還帶着這個做什麼?
紀懷皓下意識地聽了她的話,将面具從右邊掀開了一半,如此也隻能叫她瞧見自己,旁人不抻着腦袋仔細瞧的話,都是看不見的。
羅雨風:......
不知怎麼,急躁的脾氣忽然就消了不少。
她把壺嘴拎到小皇子唇邊,對方卻擡起手夠了一下。
羅雨風下意識躲了。
紀懷皓一愣,啼笑皆非,接受了對方要給他喂酒這一事實。
隻是......
他看了看這壺嘴,金屬小口晶瑩剔透,也不知是被酒水染的,還是......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啟開了唇,并未靠近或是疏遠,隻是全然依着對方動作。
“哒。”
好儀姿如紀懷皓,竟倏地皺了下眉頭。
壺嘴劃過他的下齒就探進了去,約莫有一個指節那麼長。
壺具斜提,酒水傾瀉而出,溫平卻辛辣,直灌口腔。
紀懷皓隻愣了下神,便覺得唇角一濕,似是有什麼溢了出來,連忙咽了幾下喉嚨,才适應了羅雨風這粗糙的手法。
羅雨風本是瞧着他的,忽然眼睑輕阖,提了下唇角,随後連忙壓了下去,撇開目光,默念了三聲,适才将酒壺提遠了開來。
“咳......”
紀懷皓掩唇輕咳了一下,便見宮門口忽然嘈雜了起來,門庭緩緩打開,影影綽綽地,站了許多的人,在籠光下泛着銀光。
紀懷皓與羅雨風都認出了,那是铠甲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