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隻好收了神通,依依不舍地走了。
烏金等他離開,才進到屋裡來,顯然也是知曉了情況。
她納悶道:“聖人究竟想做什麼?”
羅雨風好奇地用指尖摸了摸桌上銅鏡上的花紋。
“許是覺得我生了嫡長子,更能穩固王子在府上的地位吧。”
烏金一邊幫她解頭發,一邊說:“那他就不怕主君儀仗此子造反麼?”
羅雨風聯想到此景,笑出了聲,複又平靜下來。
“嗯。要麼是安逸久了,要麼......是有這個自信。”
烏金小心地從鏡子裡看了她一眼:“王子?”
羅雨風沒有說話,隻吃了口醒酒茶。
烏金想了想。
“可這小半年都過去了,王子也挺老實的。”
羅雨風笑了笑:“所以才效果不佳。聖人心急,怕光憑小皇子纏不住我,來派幫手了。”
想到聖人要給自家娘子送寺人,烏金很是無語。
她在郡王身邊長大,看到的都是母慈女孝,雖知貴戚權門不都是如此,但如今才是親眼看見,大齊最最尊貴的人,是如何把自己親子往火坑裡推的。
“他擔心娘子冷落王子,将來孩兒另有生父,這才給娘子院裡塞寺人的?”
羅雨風輕咳了咳,險些沒把口中的茶嗆進嗓子眼,連忙放下盞,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一邊擦,一邊面無表情道:“此事也怨我,非去調戲那兩個小中官。”
說到兩個中官,烏金倒想起來了件要緊事。
“對了!十六方才傳話說,娘子一走,便瞧見柴秀往外遞消息了。”
羅雨風走時帶了十六,然後又讓他折回去了,趁着她不在家,眼線們有動作也不奇怪。
她道:“哦,誰的人?”
“像是給了兆中官。”
那便是聖人的人,自己扔出去的傀儡,多少得挂根線。
“另一個沒動靜?”
“沒有,柴秀也都避着他。”
羅雨風點了點頭,維康是先帝給的,來曆應該無錯,就是不知後來有沒有牽扯旁人......
“現下聖人不在宮中,天昭司的人應該也出來了大半,叫他們趁着這個機會多埋些眼線。”
烏金“哎”了一聲,拿出面巾幫她淨了臉,然後陪着她去裡屋休息了。
紀懷皓歇在另一間,許是換了地方,又沒有“無夢神人”羅雨風在身旁,他睡得并不安穩,不久便發現自己入夢了。
他看見穿着明黃色單衣的大娘子正歪在龍榻上,因而不自覺地笑了笑。
對方見他這樣,也彎起了眉眼。
“就要這樣才好,有個笑模樣,别跟你那個爹似的,成日闆起個臉,本就長得不讨喜,如此更像怄氣一般。”
一旁的内官笑道:“太子到底是有些威嚴,也有大家的幾分影子。”
她坐起了身:“哼,就學了個樣子,瞎眼的東西!”
轉而又抱起了面前的小童:“不如我這孫兒,瞧這眼神,便知是個聰慧的。”
内官這次真心實意了許多,也歡喜道:“見四皇子這雙鳳目,便能得知大家兒時的樣子了。”
娘子大笑:“對!我年輕時也愛笑的......哎!從前在風靈觀見過玉虹,她好像也是個愛笑的。”
内官回道:“大家記得不錯,正是這樣。”
娘子踮了踮懷中百伶百俐的小童。
“皓兒乖,就要像阿婆和阿姨才好!”
紀懷皓點了點頭,小手抓住了阿婆的袖子......
翌日,羅雨風仗着自己沒有公務,便同小皇子遊山玩水去了。
豔陽懸挂在透藍的澄空中,明媚而熾熱,一團團光暈好似皂角洗出的泡泡,以規律的距離飄蕩着,從視線緩緩地移了出去,徒然給人眼中烙下灼亮的印記。
羅雨風走在茂密的林邊,安全起見,并未有多深入,但鳥兒的争鳴聲已是不絕于耳。
紀懷皓依舊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側,隐約慢出半步來。
因羅雨風親眼見了官家的人都是怎麼對小皇子的,又将他的臉跟當年那個可憐可愛的奶娃娃對到了一起,便多多少少有點心疼他。
懷着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轉頭牽上了小皇子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邊。
這動作很快,沒有猶豫,大大方方,因此并不顯得很突然。
總歸已經小打小鬧過多回,驗過他的身,摟過他的腰,摸過他的手,如今牽一下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對方的手指因她的觸碰而輕微地蜷了蜷,還未待她生出什麼想法來,便在下一刹被牢牢地抓在了掌中。
羅雨風蓦然向下看去。
一隻修長,一隻柔軟,交叉在了一起。
明明是自己先牽上去的,卻被對方包裹住了大半邊。
這人的手比我大出一截來?
羅雨風恍惚了一下。
她手指纖長,單論長度,與尋常男子也是大差不差,向來隻有她抓人的份兒,哪裡被人這般抓握過?
她心中生出了幾分新奇,于是将手輕輕地晃了晃,對方的手便也被這動作帶了起來,跟着晃動,仿佛在蔥郁的草地上蕩起了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