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信得過他了?”
羅雨風“哦”了一聲,頭又低了低,吃了口桌邊的隔夜茶。
“我給他下了解憶。”
忠安郡王明了,咂了下嘴。
“這麼大個人了,不要心軟,要我說,多下幾蠱才好。”
羅雨風閉了閉眼,開始運氣。
“我說了多少次了,阿娘不要對蠱蟲如此迷信,隻要略想想便知道,這個東西混在一起定是十分複雜的,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關系……”
忠安郡王把耳朵一捂。
“不聽不聽不聽,小尼姑念經!”
羅雨風将她的兩手拽下來,認真地看着阿娘,頓了一息,才穩穩地開口:“總之,阿娘若反,也要是真心想反,不要為了女兒逞強。”
忠安郡王靜了半晌,窗外乍破的天光将她沉香般的膚色襯得亮了些,黑瞳如同香線燃後的深痕,留下了灰一般的神光,直至第一縷晨曦闖入,香灰中仿佛有了一點星火,微微跳動了一下。
她輕輕歎了口氣,認命地說道:“那便再穩穩這盛事太平……”
誰都不知,哪條路能走得更長。
……
羅雨風回到斜明院,卻見小皇子正站在書房外左瞧右看,鬼鬼祟祟的。
她在遠處觀察了片刻,才發現這人是悄悄跑去隔壁庫房,取自己的财禮了。
羅雨風走了過去,便見小皇子抱着錢袋子警惕地瞧了過來,頗像隻護食的松鼠。
羅雨風不動聲色,直到站在對方面前,拍上了他的肩膀,搖了搖頭:“沒想到王子這麼窮。”
紀懷皓:……
“梓君可真會紮人心。”
羅雨風笑了。
“我給王子零花錢便是了。”
卻見小皇子扭扭捏捏的。
“某說了要自己擺平。”
羅雨風轉身便走,手臂立馬被人拉住了。
“但梓君的心意不能不領!”
羅雨風轉過頭,笑吟吟的。
“我的心意可不值錢。王子說清楚,是要我的錢還是要我的心意?”
紀懷皓倒是沒有糾結:“那還是要梓君的心意。”
羅雨風又轉了身。
小皇子連忙補充:“錢也想要。”
羅雨風悶悶地笑了兩聲。
這維康曾說過他為人小氣,如今看來,小不小氣還不知道,愛财是肯定的了。
二人回到房裡,羅雨風讓辰珠給他找了一盒錢,銀子、金子、票據應有盡有。
紀懷皓開開心心地拿了。
羅雨風見他這副屯财的樣子,更像隻小松鼠了,頗有些好笑。
她壓了壓唇角,說道:“那我便靜候王子的佳音了。”
紀懷皓信誓旦旦地做了一番保證。
“若不辦得漂漂亮亮,梓君大可把奴的頭摘下來當球踢。”
羅雨風笑而不語,好似真在考慮。
見狀,紀懷皓嘴角僵了僵,趕緊走了。
羅雨風揮了揮手,讓烏金、辰珠與同他去,不忘囑咐她們将人看緊。
宮裡來的人與小皇子接觸,她自然是要小心的。
不待多久,幾人便回來了,半路上帶回來了一個辰雁。
不用說,是來看熱鬧的。
烏金說事情已經辦妥,小皇子也是挺着胸脯,十分驕傲的模樣。
辰雁眸光一轉,不嫌事大地接道:“不過中官們說他們也很為難,樣子還是要做的。”
虧他生得如此陽光清爽,淨是愛說這等“害人”的話。
話音一落,便見小皇子嘴唇一抿,微不可察的縮小了些。
羅雨風看得好笑,倒是也能理解中官所言,何況這府内還有聖人的其他眼線,多少還是要做做梓夫“親密”的樣子。
于是往後的日子裡,他們在家中便多了幾個小尾巴。雖說看的不緊,但也令人難以放松,忠安郡王往常還愛同女兒待在一處,現在已經是眼不見為淨了。
隻有羅雨風,依舊是那般的快活肆意,竟還在此事中品出了些别樣的趣味來。
小皇子每日要學習房中術,這些她是不便聽的。
但除此之外,小皇子還要被訓話,抽考一些從前學過的《夫誡》、《夫論語》、《夫孝經》……簡直像是回到了學堂,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羅雨風也懷疑小皇子會借着背書同宦官交換什麼消息,可他已中蠱,是交代不出府中相關事宜的,便也不去管他,隻讓人暗暗記住内容,自己則是一邊吃着炒貨,一邊看他熱鬧。
“夫郎有四行,一曰夫德,二曰夫言,三曰夫容,四曰夫功。夫德,不必才明絕異。夫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夫容,不必顔色美麗也。夫功,不必工巧過人也……”
還不等紀懷皓背完,他家梓君就笑歪在了搖椅上。
羅雨風一邊笑,一邊艱難說道:“這四行,你算是半行都沾不上哈哈哈哈……”
小皇子有才有貌,能巧善辨,按這理論對照,着實不是個良配,算是個一等一的強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