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觀後山有一處隐蔽的山林,在天寒地凍之中依舊是一片深綠,悠悠大雪飄蕩其間,落進了氤氲缭繞的水汽之中。
李相成道:“前面是女池,西邊還有個小泉池,郎君去那邊就好。”
羅雨風回頭去瞧紀懷皓,卻見這人一動不動,隻是看着自己。
羅雨風:……
她暗發眼刀。
紀懷皓皺眉,滿臉不悅。
一衆女冠看着他們,不明所以。
“可是有什麼不妥?”
羅雨風抽了抽眼角,扭過了頭,扯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你們說的這個男池……女人能進嗎?”
……
六棱雪花徐徐飄落,一角沾了熱氣,便迅速由皓白轉為晶瑩,轉眼就化開。
羅雨風靠坐在池邊的矮石旁,看着手中握着的蛛絲被緩緩牽扯,時起時伏……
蛛絲的另一端,隐入了池中,又從水中蕩起,纏着白玉般的手腕。
水滴順着雙手的筋脈滑下,沾染蛛絲,要落不落……
剛來到西池時,紀懷皓死活不願意松開羅雨風的手,拽着她的腰鍊不放。
那腰鍊并非普通的腰鍊,裡面還藏着蠱蟲,羅雨風不舍得折騰,隻好用蛛絲纏住了他的手腕。
可紀懷皓還是不願意沐浴。
羅雨風一走出他的視線,他哪怕衣衫不整,也要追上來牽人。
羅雨風被拽回了身,隻晃了一眼,便硬生生地擡起了頭,控制自己隻看他的臉。
但這很難……
她看紀懷皓的面容時,多是一種欣賞。
除了唇……這幾日她已經有了新的認知……
可面對身體時,就完全不一樣了。
換句話說,比起看臉,她更容易被聲音吸引,也更喜歡去觸碰。
為了快點結束這場“考驗”,她選擇背坐在了池邊。
但一旦看不見,就會聽得很清楚。
衣物滑落的窸窸窣窣。
修長的腿邁入池中,擠開了水流。
手掌撩起,落在另一側的肩頭……
羅雨風捂住自己的耳朵。
耳不聽為靜!
身後聲音一頓,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紀懷皓對自己的動作有反應,這說明他正在看着自己。
對,這是他的視線之内,所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以渾身被熱泉浸潤的姿态……
羅雨風緊了緊捂着耳朵的手指。僵硬地調整了一下雙膝,企圖将自己縮小一些。
可身後的聲音卻越來越大,直至水汽撲向頸部。
羅雨風:!
她下意識擡起右手擋去,手腕毫不意外地落入了一人的掌心。
她連忙鞏固住了欲要回頭的脖頸。
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看我。”
羅雨風被突然襲擊,心跳得厲害。
“什麼?”
手腕被抓得更緊了。
“看我。”
紀懷皓重複道,語氣不悅。
羅雨風反駁:“為什麼看你?我先前也沒看你,你不是也洗了?”
紀懷皓彎下身,一點一點,靠近了她的耳畔。
羅雨風感受到了距離的靠近,随之聳起了肩膀躲避,手臂緊張地想要收回。
可聲音總是傳的更快,如同在冰塊上澆了壺沸水,蒸氣四溢。
“聽我。”
羅雨風驟地抽出了手腕。
“……知道了,你快回去,記得傷口不能沾水。”
她胡亂地揉了揉手腕,似乎是在放松關節。
紀懷皓道:“不記得。”
羅雨風問:“什麼?”
她猛地站了起來。
“你傷口沾水了?!”
腰側一暖,眼前換了個景色,她被強行轉了過來。
羅雨風想穩住身形,隻好抱向了面前的人,攬住了對方的背。
那是被熱泉浸潤過的光滑與溫度。
她手心一燙,五根手指頭全都蜷了起來。
“嘩啦!”
她被一下子帶進了池。下半身驟然一熱,布料全都貼在了肌膚上,溫暖的水珠濺入眼睫,激得眼睛半睜半閉。
慌忙之間,她張開手,攬緊了罪魁禍首,免得這人跌倒在池裡,另一隻手去護他腰間的傷口。
水浪翻起層層漣漪,幸而他二人都站得穩,羅雨風連忙摸了摸包紮之處,覺得隻是略微粘濕了些,适才松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松到頭,就又提了起來。
太近了!
近得中間隻夾了片濕透了的衣物!
她的五指複又蜷曲起來,飛快地收回手臂。與此同時,左腿後退了一步,掀起了水浪。
不會濺到傷口吧?
羅雨風分神去看。一不注意,被抓住了雙手。
她被扯得身子前傾,撲在了紀懷皓身上。雙手皆是一熱,被紀懷皓按在了自己的身側。
指尖蜷起,又被緊緊按了回去,隻能無可奈何地陷在了皮膚裡。
“碰我。”
耳畔響起聲音,像是山門後的那記驚天巨響在水底炸開,沖上了水面。
羅雨風汗毛直立。
為了讓她聽得更清楚,紀懷皓低下頭,微微弓起了脊背。仿佛什麼好儀态都不要了,隻要被她聽見、看見。
“碰我……”
羅雨風警鈴瘋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