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猛地彈開!
宋相慈五指顫麻,幾乎抓不住武器,整個人都向後仰去。
她眼神發狠,借力回劍,揮刺而出!
“相慈。”
一番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清淡至極,卻沒有絲毫的冰冷。那是顯現不出年紀的音色,沒有少女的清脆,也沒有老人的滄桑,就像是不陰不晴時,天上的一朵雲……
“師祖!”
“你不敵她……”
宋相慈攥緊了劍,怒火壓在嗓子裡。
“有師祖在,為何不敵?!”
虛靜真人沉默着,似是一種無聲的回答。
宋相慈不可置信地看向羅雨風。
“你……你竟然是天樞境?!”
羅雨風将視線瞥向她,面上沒什麼表情,叫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真人先前還有機會敵我,奈何……”
徒孫中了我的“雕蟲小技”。
宋相慈雖沒聽到羅雨風的言外之話,卻也心知肚明,她滿目羞憤,恨恨地放下了劍。
“你一日不解懷皓身上的東西,就一日走不出玉陰山!”
羅雨風不置可否,再次看向了屏風之後。
“他什麼時候會好?”
虛靜真人回答:“待他醒來。”
心中的一根弦放下,她鞋尖輕轉,走向了床邊。
宋相慈急道:“你要做什麼?!”
羅雨風輕挑眉梢,掀衣而坐。
“我能做什麼?自是照看夫郎。”
宋相慈憤怒異常。
“他是你的夫君!”
羅雨風一愣,适才想起确實有這麼件事。
紀懷皓是皇子,就算厘降,也得尊稱為“夫君”。就像闵國公世子要稱嘉瑞王為“梓君”一樣。
她新婚時還注意過一段時間,後來便全忘光了。
可關鍵是……
“連李相成都知道,是他許給了我,而不是我許給他。”
宋相慈要再舉劍。
“你!”
她生生咽下了這口惡氣。
“你快離開,不許再近他半步!”
羅雨風輕擡眉眼,沒想到再聽到“不許”這兩個字,竟然是從宋相慈嘴裡。
想來這也是玉虹的習慣,叫紀懷皓和宋相慈都學了去……
“這話說得倒怪,我離開了,誰來照看他?”
宋相慈道:“自有我們照看!”
羅雨風笑了一聲。
“你不會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夫君’留給兩個女人吧?”
宋相慈一噎,終于氣得揮劍相向。
“你竟敢輕辱我等!簡直厚顔無恥!”
虛靜真人道:“相慈!”
“師祖!懷皓既已回到風靈觀,豈能容她繼續欺人太甚?!”
虛靜真人頓了頓,再次開口,卻叫在場二人皆是一怔。
“他已許人了……”
話音入耳,羅雨風心裡一酸,好似被人揪了一把。
宋相慈這般清冷之人,如今卻滿目忿然,聲音哽咽:“那又如何?!若是師伯從宮中脫身,師祖可會棄她于不顧?!”
一聲歎息,仿佛是白雲散盡,再無凝聚之時。
“他不是玉虹……他是聖人的兒子,是大齊的皇子,是忠安郡王的兒婿。”
雲遊的皓雪歸來了,這浩大的玉陰山,眷念而溫存,可又哪裡真有他的容身之處?
羅雨風眼睫低落,看向安躺在榻上的人,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是他歸家的枷鎖。
“不!他是師伯的孩子,師伯誤入了宮中,也叫他落入了繁塵,他不該留在那裡……他該回來!回來同我們一起,就像師伯!”
“不不,不是像師伯……是像師伯同我們在一起時那樣!那才是對的,從前的一切都不該發生!她不該被任何人帶走!!!”
說到最後,宋相慈甚至不知自己口中的“他”,究竟是紀懷皓,還是玉虹……
她的眼前一片混沌朦胧,忽地光線一暗,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什麼也沒說,緩緩走過,拉開了門扇。
“……我明日會來。”
光塵随着門縫傾瀉而出。宋相慈急促的呼吸突然有了釋放的間隙,從喉間湧溢出來,帶着淚水奪眶而下……
晨露落入積雪,在驕陽中緩緩墜陷。
羅雨風走在廳堂中,順手撕下了一片帷幔,擦了擦頸上的鮮血。随即路過了玄色帷幔,又撕下了一條,一邊走,一邊纏在了脖頸上。
傷口内的血液滲出,卻并沒有擴大太多。
“撕拉——”
一條更加規整的黑布在外側搭了兩圈,全當是一條圍巾。
她伸手,推開了長廊盡頭的内門,看到面前的情景,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