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願意的。”
羅雨風:……
他既然這麼“會說話”,自己也沒法解釋了。
宋相慈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紀懷皓了,仿佛這世上最好的孩子,突然變成了愚貞的蠢夫。
“你……你在宮中太多年,可能有些人教了你什麼,但那都是為了更好的控制你,你本不應該……”
宋相慈有些語無倫次,但紀懷皓卻聽懂了。
自被打入閨中以來,他早已明白個中滋味。
無所不在的規訓在侵蝕他,鑽進他成長的軌迹,生根發芽。他要拔它出來,又要将這花喂養長大,裝飾在自己的身上,讓所有人來評,這是一朵什麼樣的花。
他始終知道。隻是從未有人像宋相慈這樣,如此直白地向他點明……
宋相慈指向羅雨風。
“還有這人,她在你身上動了手腳!你一時反應不過來……”
紀懷皓剛軟化的态度立馬硬成了磐石。
他沉聲道:“我說過了,是我願意。在被種蠱前就願意,在成親前也願意,從一開始就願意。”
宋相慈怔在了原地,似乎從未想過這個答案。
羅雨風眨了眨眼睛,也未想過這個答案。
半響,她的心思才又活了過來。
這瘋病好了就是不一樣,自從醒過來,就沒有一句話、一個音節是不叫人開心的……
她正想着呢,就被紀懷皓扯出了半步。
“我們走。”
羅雨風被迫跟着他,很不适應,方才對他“強硬”的猜測又冒了頭。一看向這人,才發現他微微抿着唇,眼神嚴肅,似有些緊張地瞥向了屏風。
要麼是怕虛靜戳破他們合作之事,要麼是對這個藏頭藏尾、武功高深之人感到警惕。
無論哪種,都很合理。
羅雨風不在意夫郎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厭惡有人把她當做棋子。
她一把扯住了紀懷皓,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中問道:“不同師祖請安?”
紀懷皓腳步頓住,似乎拿不準羅雨風是什麼意思。
“……”
屏風後,那個一直安靜着的人,終于開了口。
“王子既然入了道門,就是道友,何來請安一說?”
宋相慈急道:“師祖!”
這話就是在把紀懷皓往外推!
紀懷皓沒有言語,眼睫微不可察地垂了一瞬,喉嚨輕動,啟唇說道:“走吧……”
那八分的溫潤又卸了下去,冰冷低沉中,又有絲說不出的脆弱,好像堅硬的瑪瑙裡凝了塊易碎的晶片。
羅雨風沉默下來,半響,她率先邁開了步子,從紀懷皓牽着自己,變成了自己牽着他。
無論虛靜是在掩護紀懷皓,還是真的要跟紀懷皓劃出界限,她表現出來的态度已經分明,再問下去也是無益。
而且……
手上的溫度傳來,力度雖是不小,但也妥帖。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強硬執拗。
人醒來了,又像從前那樣,會讨好賣乖,會溫柔小意……
她小小地提醒自己:是裝的。
不僅是裝的,本性還可能叫她完全無法接受……
但……能好好吃飯,乖乖睡覺,總歸是件好事。
無論如何,這是她的夫郎。
就這樣,羅雨風帶着紀懷皓出了房間、廳堂,還有長廊……
一路上,紀懷皓時而出神,時而注視身邊的人,時而看向四周的景色。
今日晴空萬裡,清淨宮露台外,可以将恢弘的風靈觀盡收眼底,還有葳蕤的後山。
以及,遙遙望去,山頂上的木屋小院……
他看着那裡,不知想到了什麼,蓦然别開視線,眨了眨眼底濕潤,咽了下喉嚨。
從始至終,他牽着羅雨風的手沒有放松半點。
這些隻聽過,沒見過的地方,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眼前,帶來了他完全不想觸及的感懷,是苦痛,還有不安……
他握了握掌下的手。
纖長得可以包裹他,柔軟得可以纏住他。隻要自己克制,就不會厭煩地抛下他……
隻要有這個人,其餘的,他都可以不要。
羅雨風察覺到他手上的動作,擡頭看了過去,卻一下子撞進了他直白的視線裡。
方才還一身郁氣,怎麼又突然這樣……
羅雨風無奈,又想起,那日在溫泉時他也是這般。
她張了張嘴,試探地問:“……前些日子的事,你還記得麼?”
又是“喜歡”,又是“碰我”的……
紀懷皓一愣,便要回想。
羅雨風連忙打斷了他。
“算了,不過是些小事,别引得你頭痛。”
不記得更好!
卻見紀懷皓并不贊同。
“同梓君在一起的事,哪有小事?”
羅雨風聳了聳肩膀,嘗試重新适應紀懷皓的糖舌蜜口。
糖舌蜜口?
想到這個詞,她突然眸色一暗,不去看紀懷皓了。
如此,便又安靜了下去,半響,她指着不遠處的院落。
“喏,那裡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了。”
“唔……”
紀懷皓點頭,暗自在心裡測量,這房子裡能有幾間屋……
羅雨風道:“我們先去用膳吧。”
紀懷皓還沒盤算完今日用什麼借口跟梓君歇在一處。就見院子裡跑出來了一個女童。
“欸!你去哪了……”
女童看見他,立馬停下言語,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