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倒黴事說來話長,又要說回回到衛家莊的第二天。
那天一清早,門被叩響了。
前一天晚上和長暮聊到半夜,我正睡得香着呢,被敲門聲吵醒,打着哈欠拉開門。
“哎呦!”
門口拄着拐的老婆婆差點一個屁股蹲摔地上,我眼疾手快拉住她。
老婆婆定睛往我臉上一瞧:“鬼啊!鬼啊!”沒等我扶穩,一把推開我的手,連滾帶爬跑走了。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納了個悶,回屋繼續睡回籠覺。
這幾年風餐露宿的,沒幾覺是在床上睡的,雖說變成石頭哪裡都能躺,不過還是床上躺着最舒服。
我躺着閉了會兒眼,眼前浮現老婆婆臉上的黑痣,那黑痣長在下巴上,半個銅錢大小。
怎麼那麼眼熟呢?
電光火石一閃念,錢婆?!
我睜眼坐起來。
那老婆婆是錢婆。
錢婆當年要年輕一點,是當時村長的老婆,後來村長死了守了寡,沒想到如今身體還硬朗啊。
沒想起來還能見到熟人這茬,我心生懊惱。
十年前我走的時候,是跟村裡的人說去别處尋親了,現在我回來,還長着十年前的樣子,可不給人吓得像見鬼了嗎?
瞧我這一身小孩樣子,都讓人看見了,現在再變也來不及了。
講起來,我還真沒想過長大要變成什麼樣呢。
我去隔壁房間跟長暮說這事,他又在打坐修煉,我讪讪離開。
坐在門口台階上想了半天,我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一個好說法。
我拍拍灰站起來,打算去跟長暮對口供,院外忽然敲鑼打鼓來了一堆人。
“在這!妖怪就在這!”
“抓住她!”
錢婆浩浩蕩蕩領着一幹人,拿着鋤頭鐵鍬前來捉妖。
我歎口氣,先側耳聽,長暮房間毫無動靜,我就地坐下,擺出如他一般的打坐姿勢,待吵鬧聲到了院中,我悠悠睜眼。
“何人在修道之地喧嘩?!”
我在聲音裡灌了點靈力,尾音裡蕩出點洪鐘的樣子,有人扔了鋤頭捂住耳朵,已經受不了了。
隻是一幫普通的農人。
先發制人,錢婆也被唬住了,看着我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
我站起來,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手持結印,站在台階上垂眼看向她。
“來人可是錢家阿婆?”
“是、是又怎麼了!”錢婆嗓門很大,頗有虛張聲勢的效果,“你是哪裡來的人,怎麼住在衛二娘的屋子裡?!”
我将一隻手背向身後。
“這本就是我的來處,暫住幾日有何不可?”
錢婆露出狐疑的表情,身後一幫村民交頭接耳起來。
“錢婆,可還記得衛家阿琢?”我說。
錢婆綴着銅錢痣的白胖大臉先是呆滞了,然後顫動,眼神不可置信,指着我的手在打顫。
“你、你是衛阿琢?”
“正是。”
“可、可你不是十幾年前就走去别地尋親了嗎?怎的還是當年模樣?!”
我仰天長歎一口:“這事說來話長……”
總之還沒編好。
“機緣巧合,修了道門,如今還是童子身罷了。”
我原本計劃騙到這裡就夠唬人了,誰知事情發展出我所料。
錢婆一聽這話就信了,立馬回頭跟來的村民解釋,沒說兩句,一群人嘩啦啦在院子裡跪倒一片。
“求仙人救救衛家莊啊!”
我一瞬慌了:“我沒說我是仙人啊,你們跪什麼,快起來……”
我話音剛落,白衣如出塵仙子的魔緩緩走了出來。
衆人:“求仙人救救衛家莊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長暮要是被吵惱了,魔性大發,一巴掌拍死院裡這幫人也是有可能的。
收屍可是件麻煩事啊!
在山呼海嘯般的哀呼聲裡,長暮看向我,冷漠的眼睛在向我問話。
這我能怎麼說!
我隻能好聲好氣道:“長暮大人,這些人都這樣了,要不就聽聽說的什麼事呢?”
“這些,是誰?”
“是人。”
“這些人,是誰?”
“是衛家莊的村民。”
長暮隻是看着我。
我咳了聲:“沒錯,我們是不認識……”
長暮轉身就走,我忙扯住他袖子,他的袖子又長,又涼,又滑,我愣是用了兩隻手才拖住。
長暮背身說:“我無意救人。”
“那就當報恩吧!我既要幫你實現你的願,那你幫我報恩,豈不公平?”
“這些人于你有恩?”
與其說衛家莊這些人于我有恩,不如說衛家二娘是我的恩人。
我不願再說了,說來又是沒頭的事。
我說:“是,你幫我一回,我會記下的。”
哈,沒想到長暮就這麼被我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