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動,我在長暮面前轉了個圈。
“如何?”
黃的光在長暮臉上躍動,覆眼白紗被放在一邊,他睜開眼,我與那雙淡漠的眼對視,他說:“我看不見。”
“可你能捉妖。”
“需要用肉眼看的我都不能見。”
“啊?”我失望,扯了扯衣裳上的帶子,也沒有變回去。我問長暮:“那你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好?”
長暮回了我三個字——不知道,然後把我趕了出去,說我打擾他休息了。
我在門外氣得踢了腳門,夜已深了,兔小八變回兔子在籠子裡呼呼大睡,我也困了,拍拍臉回房睡覺。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我起床到村頭饅頭鋪順了個大白饅頭,邊啃饅頭邊往半山腰的土地廟去。
在香火熏燎的那土地廟裡,我聽說了一個三百年前的故事。
這個故事和三百年前,人間界的一場浩劫有關,要想把故事說明白,卻要從更遙遠的過去說起。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南海之濱升起了一座靈山。這座山名叫有虞山,因有驺虞[1]生于山間,所以得了這個名字。
時間過去太久了,傳說裡的神獸早不見了蹤迹,有虞山還在,因為山間靈氣旺盛,尤其适宜修仙問道。那些年歲裡,有虞山的名頭大大蓋過别的靈山,是在人間鼎鼎有名的修道福地。
“當年好些宗門争搶,打來打去,後來是讓藏天門占了有虞山作道山。”
土地婆婆翹着腿半躺在房梁上喝酒,腰間的彩絡子被拿在手裡把玩,她扯起一個笑:“藏天門那幫道貌岸然的老不死,如今想是都身死道消了罷。”
我并不清楚這些事,故而沒有接話。
土地婆婆繼續說:“真是好死,以為占了有虞山的好處就能得道升仙了?哈,隻恨沒親眼看到那一幕……”
“哪一幕?”
“藏天門三百年前滅門了,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不知。”
土地婆婆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你這石頭歲數不小,忒沒見識。”
我有求于人,自然要虛心求教,這些奚落的話我都大度吞下:“是是,我沒見識,請仙人指教。”
土地婆婆聲音悠悠的:“隻因長暮。你總該知道長暮的名頭吧?”
我不擅長掩飾,隻能兩眉抽動,試探地問:“那個魔?”
“正是,”土地婆婆說,“長暮與藏天門一役後,藏天門滿門被屠盡,後來有虞山改了名,就是你要找的有無山。”
我恍然:“所以我應該尋路有虞山。”
一陣煙氣悠悠而上,是新燃的香,廟裡跪在蒲團上的人又換了,說的話卻相似,無非是些求妖魔邪鬼不近身,家裡能有幾天太平日子之類的說詞。
土地婆婆眉頭一蹙,待蒲團上跪拜的村民離開後,翻身落到地上,從泥塑的菩薩身後揪出一隻正在偷舔燈油的耗子精。
耗子精賊眉鼠眼,長着兩撇八字胡,看起來是熟人了,一被揪住就跪了下來。
“土地饒命,我實在餓慌了才來偷油吃,下次再不敢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