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我的眼睛。
“如此,還要回去嗎?”
“仁惠皇後是我的母親,哪有母親亡故,女兒不去奔喪的道理?”
梅雪上師搖頭:“仁惠皇後當年讓你認我為師,和我說過一番話,她希望你‘此生不返梁京’。”
“為什麼?”
“你出生即帶大兇之兆,周歲起卦,說你年十六有大劫,壽終不滿二十。生于梁宮是你兇之始。”
梅雪是當年梁朝欽天監監正,是她将我從大梁皇宮帶回昆侖丘。
她說:“你此番回京,必有大難。”
“難在何處?”
“我蔔不出來。”
梅雪默然,我亦默然。
我說:“母親亡故,縱使大難臨頭,我非去不可。”
我定下了返京的日期,有虞山山明水秀,正是春寒散去的季節,而我要回去梁京了。
綠朱和我一起回去,看起來心情不錯,雖然不敢在我面前宣揚,收拾衣物時能聽見她在輕聲哼歌。
她說梁宮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比什麼昆侖丘有虞好得多得多,梁宮的未央湖邊栽着一排垂柳樹,如今正是柳樹生芽的時節,微風過處,垂柳搖曳,生動極了,我要是回去那裡,一定不會再生病。
她一直以為我身體不好是昆侖丘苦寒的原因。
說來也怪,我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初春河魚肥美,我最近連臉也吃得圓潤不少,手腕也不再瘦如紙片了。
三月初,我跟随馬車行列北上,離開前梅雪上師給了我一個錦囊,說不到萬分情急之時不可打開。
“你回去兇多吉少,這錦囊隻能保你一次命。若你能活過二十,我和你再續師徒前緣,不然相送也隻是徒增傷感罷了。”
她沒來送我。
我在山門前三叩首,拜别我師。
鳳盡寒站在山門邊冷冷地看我磕了三個頭,說還會再見的。
“你的禮我收下了,隻望你下次莫要讓我難辦。”他說。
我一月中到有虞,昏迷不醒,鳳盡寒受梅雪所托,衣不解帶地救治我半月才留住我的命。我的命是他救的,現在像是要送命去,我也有些難為情。
我說我一定小心自己的命。他拂袖而去。
就這樣,煙花三月裡,我離開了有虞山,一路風塵,四月初,我終于抵達了梁京,那是仁惠皇後薨逝的一月後。
春風如訴。北地浩蕩的春光裡,梁京青灰的城牆驟然在我面前顯現,城門洞開,長街缟素。